怀疑就是一粒种子,会随着回忆随着时间长成参天大树。
乔锐给郭亚打了电话,郭亚他们正在狼吞虎咽的吃午饭,只交代那幢烂尾楼里没有什么痕迹,只有蒋辉和那几个搞直播的年轻人的痕迹,其余的什么也没留下,倒是距离烂尾楼不远处的路边,由于是土路,有几双鞋印,初步判断是两个人男人的,技侦已经在检验了。
那幢烂尾楼位置很偏,周围也没有入住的小区或者工厂,基本处于荒凉,一般不会有人去那里的,乔锐握着电话说:“有没有烟头一类的能提取到生物检材的?”
郭亚吸溜一口面,说:“有,不过离鞋印距离大概五十米,陈法医已经在检验了,不过陈法医说了,估计没什么价值,因为烟头附近没有什么人类活动痕迹,可能是很早留下的。”
乔锐嗯了一声,他看了眼关着门的浴室,走到窗户边,啪嗒点了根烟,才说:“帮我查一个电话号码,我发你微信。”
刚放下手机,林稀就裹着浴巾开门出来了,他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床边走,看到乔锐手里夹着烟的时候也没有说话,看样子是想直接睡觉,林稀这样沉默寡言的时候很少,以前就算不爱多说,但是和乔锐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
他掀开被子坐在床上,胡乱的把头发擦好,毛巾扔在了床头柜上,回头看到乔锐还站在那,面前烟雾缭绕,他看不清乔锐的表情。
“锐哥?你下午还去找涛哥吗?”
乔锐再一次听到林稀称呼王涛为涛哥,不合时宜的酸意又涌上来,他捏着烟头把烟插在烟灰缸里,看着林稀说:“以后别叫他涛哥。”
林稀一时有点懵,乔锐不是开玩笑的表情,甚至有点严肃:“叫我一个人哥就行。”
林稀即便是在心情沉闷的时候,听了乔锐这样说还是有点好笑,脸上终于不是苦苦的表情,甚至带点逗趣,问:“那我怎么称呼他?”
乔锐没有思考直接来了句:“叫王警官。”
林稀直接笑了出来。
乔锐也觉得有点幼稚,他朝林稀走过来,走近了就能看到林稀上半身昨晚留下的痕迹,更加显眼的是他胸口那朵娇艳的向日葵,以及乔锐总是想不明白的一排数字。
乔锐目光停在那里好一阵才移开,对上林稀的眼睛,说:“你睡吧,别的事不用操心,也不要瞎想,要是想去什么地方看看,记得和我说。”
这里本就是林稀长大的地方,自从四年前离开,林稀只回来过一次,就是高考完那年,他带着林沫沫回来的,那个时候的乔锐和林稀还只是正常的朋友关系,林稀回来也不会告诉他,之后回到原城林稀也没有和他说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乔锐昨晚知道林稀的事后,易地而处,如果是自己,回到这片土地,心情也肯定是复杂的,他有对他好的妈妈,同时又有一个残暴的父亲,而他一直没跟乔锐提过的妈妈,原来走的那么可怜。
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是不需要交代的普通朋友了。
林稀点点头,乔锐伸手揽过林稀,轻轻抱了一下就放开,摸摸林稀的脸,轻声说:“睡吧。”
林稀的确是很困,他昨晚精神高度紧张,回家的时候又被乔锐吓了一跳,一通折腾后已经很累了,却怎么也睡不着,乔锐起身把窗帘拉上后,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林稀就这样很快就睡着了。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那个人又来了,林稀清醒的知道自己在Y市,那么那个人就只能在梦里。
梦里的时间是五年前,他刚上高二,学校有几个刺头林稀忍很久了,他正琢磨着怎么收拾那几个人。
很快,场景一换,林稀站到了一处狭窄的巷道,哦,这里就是动手的地方,对方一共四个人,个个带着欠揍的表情,嚣张的好似已经把林稀打趴下了,时间是下午,林稀抬头,看到了从巷口射进来的夕阳,红红的很漂亮,他还得赶着回家,沫沫已经六年级,这会就放学了,倒不是着急接她,她已经能自己回去了,主要是家里还有个欠揍的男人,林稀要是不回去,他害怕沫沫和母亲会挨打。
想到这林稀就变得异常烦躁,他没什么耐心的说要打就利索点。
这句话成功激起了嚣张一派的怒气,四个人同时冲向林稀,林稀感觉自己还有余力的时候,四个人已经没了战斗力,他匆匆回家,喘着气开门的时候,看到林沫沫在餐桌写作业,而厨房里一个女人探出头,看到是林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嘴巴张合着,林稀听到她说:“小稀回来了,先坐会马上吃饭。”
林稀知道是梦,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小心翼翼不想打破,妈妈这样的笑脸,浑身散发母性的光辉,对林稀来说已经陌生了,可能林稀小时候是见过的,但也已经变的模糊,所以他格外珍惜现在,即使是在梦里。
林沫沫不是六年级的模样,而是现在高一大姑娘的样子,她很快把作业写完,三个人围着餐桌有说有笑。
但不知道怎么了,眼前的人带着笑脸离林稀越来越远,林稀撕心裂肺的叫都留不住自己的妈妈,有人在砸门,咚咚的声音把林沫沫吓哭,林稀红着眼睛起身,顺手提起身下的椅子朝门口走去,他一手拉开门,就见到那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嘴脸,林稀觉得自己当时没有一点耐心,他都没听到那个男人在说什么就抡起椅子朝他砸上去。
一切都安静了,林稀回头,看到林沫沫在哭,而那里没有妈妈。
林稀猛的想起来,自己上高二的时候,妈妈已经死了,那天他远远的看着妈妈从窗户跳下来,他拼命朝她跑,拼命跑,但他只跑了几步,窗户边上就没人了,林稀突然就站在了那里,周围全是人,他在那一瞬间觉得呼吸困难,耳鸣严重,直到他跑过去扒拉开人群,看到了地上姿势诡异倒在血泊里的女人。
那天,那打了假,回去没有林沫沫,没有妈妈的饭菜,他刚进了小区,就看到自己家那栋楼,自己家窗口那站着人。
是妈妈,林稀知道她要做什么,所以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但还是没来得及,他甚至没和她说上一句话,林稀知道这是梦,每次梦见那个房子,他都清醒的知道是梦,但即便是梦里,即便他冲她奔跑无数次,他始终都能听到咚的一声,血肉之躯拍烂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就像摔坏一个番茄,一个苹果,已经他的心。
他醒不来,梦里的场景在旋转,直到耳边出现一个声音。
“林稀,你是叫林稀吧,我叫阿华。”
紧接着,是那张带着黑色口罩的脸,那双不大但总是有点阴沉的眼睛,以及地窖里赤裸的女孩子,阿华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笑,说:“林稀,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稀,跟我在一起能让你放松对吧?”
“林稀,林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