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秋,银杏叶从树上慢慢飘落,被走过去的人踩在脚下。
我被陈嘉欣死死掐住脖子,愉快的窒息感让我更加兴奋,我玩笑般地抬高下巴,声音沙哑:“你力气好小啊,用力一点……”
她皱皱眉,更用力了一点,小声说:“再用力就该把你脖子掰断了……”
我的耳朵在嗡鸣,眼球cx涨得慌,开始不自觉向上看,模糊间看到一双灰白光滑的脚在空中晃着,再往上看,却是一颗银杏树上挂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她的头发挡住了她的面容,但身材是很不错的。
一瞬间,脖间紧扣的双手猛然松开,一口空气灌得我咳嗽不止,又没站稳踉跄几下,被陈嘉欣扶住。
陈嘉欣面上似乎有细细的汗,她非常慌乱,语速飞快:“你没事吧!我看到你翻白眼了……就以为你……”
“打住!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我连忙捂住她的嘴,笑着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看我活蹦乱跳的,就点点头,但走几步就看我一下,以确认我的安全。她看我不停回头看银杏树,有些疑惑:“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笑着回答。
那个女人,不见了。
回到班级里,同学们正一堆一堆的玩闹,我回到座位上,拿了小说,看着看着又实在是无聊,叫了陈嘉欣,从我师父那取了一副牌,打上了七王五二三,许是都打上了头,竟是没有人注意到班主任在窗户上眯着眼,扫过桌上的所有牌,又锁定了几个带头的“领导”,然后迈着王者步伐,迅速叫了几个人名,那几个人眼神惊恐,欲哭无泪地收拾了牌交上去。
“都出息了是不是!聚众打牌?!当教室是你们开的赌博室?!”
我小声嘟哝:“这不是没赌钱吗……”
“还敢说话,你这次考好了是不是,飘了?!再玩下去就等着被人比下去吧!”
我不敢说话了……
刚不过啊……
我们班主任,名叫李云,整个学年最可怕的存在,被尊称为“扒皮”,一米五七的小个子,蕴藏着大大的能量,非常刚正不阿,管你学习好不好,家里怎么滴,该骂是真骂,该揍是真揍(不过年纪大了,不疼)。她的学生没有不被她扒一层皮的,比如第一次考试,全班三分之二的学生被拽出去一顿锤,因为不该错的做错了……
现在,看着扒皮怒瞪着的两个圆眼,我微笑着往我前桌身后躲了躲,又把同桌拽近了一点,完美挡住“扒皮”的视线。
“扒皮”看不到我,就转向了几个“领导”,包括我师父一个,他几乎天天挨揍,但我感觉“扒皮”还挺喜欢他的……爱之深恨之切?
我同桌小声对我说:“姜思远这不是要了戏了吗……”
我点点头:“这把是第几次被抓到了?”
我同桌:“……次数太多,忘了……”
我一脸悲壮,揪出一张卫生纸抹着不存在的眼泪:“他是为了我们的快乐而牺牲的勇士!”
“……别戏精……”
对于姜思远,我只觉得,一个人是怎么做到这么……又二又贱又聪明?作为他唯一的徒弟,他细心教导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每次他数学都比我高几分,差一个名次,而我也确实比过了一样……
“姓姜的,你给我死过来!!!”
“姜——思——远——”
“站住!我不呼死你的!!!”
嗯……比过了武力……
现在的姜思远风轻云淡,脸上还挂着微笑,丝毫不怕。这人真是有时候胆小如鼠,有时候又胆大如虎……
几位“领导”走廊处理,班里的被训了几句,站了一个午休。
于是,下午我睡了个饱。
晚自习也就那样吧,没什么意思,我自己在练习册上涂涂画画,偶尔抬头抄一下黑板,三节课就过去了。
和我哥一起回家,我看着一旁总粘着我哥的程晨南,拳头又硬了,来接我们的是二婶,她似乎对这个缠着我哥的男生很熟悉(毕竟天天粘着),很友好的打了招呼,便带着我和我哥走了。
回了家,写了一会作业,便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不对劲,今天莫名好困……
我醒了,然后从被子里爬出来,却被一只手,拽住脚腕,拽回被子更深处,我睁开因为突然的惊吓紧闭的眼睛,一张苍白的脸微笑地看着我,她没有眼白,给我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像是静止住一般,但她的长发落在我耳边,时不时抚过我的耳廓,痒死了……
虽然她压在我身上,但却没有什么重量,轻飘飘的。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一人一未知生物一动不动。我借此机会仔细观察她的脸和身体,在看到她胸口的两颗痣时一愣……
我转头观察她放在我脸左边的右手,果然,小拇指骨处有一颗黑蓝色的痣。
这个玩意儿,是我……又或许是变成了我的样子。
可能我知道这只是个梦,所以我格外大胆,竟伸出手掐了掐她的脸,很光滑,手感不错。
她微笑着张了张嘴,确实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轻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她又张了张嘴,依旧什么声音也没有,她一直在说,一直无声。
我感觉她似乎很伤心,可她脸上还挂着最开始的微笑,像一张微笑面具。
一滴液体落在我的脸颊,用手抹去,是如墨一般的黑色。
一滴又一滴,她微笑着掉着眼泪。
有一滴泪水掉入我的眼睛,像是把我的眼睛染黑了一般,我的视线突然暗了下来,像蒙了一层黑雾。
惊醒后,我躺在被窝里再也睡不着,便打开灯,却发现视线依旧黑暗,我反反复复按着开关,还是黑……
灯坏了?
“怎么了,别把灯按坏了……”妈妈被吵醒,走进屋,打着哈欠打开灯。
“灯好像坏了。”我疑惑地说。
“没有啊。”
我摸着黑来到外屋,开了灯,看着镜子里的我,一时有些呆愣。
那双没有眼白的脸突然瞪圆,是我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
我妈跑出来问我怎么了,我爸也被惊醒。
我死死抓住我妈的手,一只手哆哆嗦嗦指向镜子里的我。
“镜子怎么了吗?”我妈有些不解。
我爸也看过去,没发现什么。
我转头看着镜子里的我,很正常,我的声音有些发颤:“刚才我的眼白变黑了……”
我妈声音难得的轻:“是睡蒙了吧,回去睡一觉,白天就好了。”
“是压力太大了吧。”我爸说完,又回去睡了。
我看着镜子里正常的我,咬了咬下嘴唇,轻声说:“应该吧……”
我关了灯,又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还蹬着腿,就是死活睡不着。
“啊————救命啊————”我小声地呻吟。
抓起床边的手机,开始刷刷刷视频、小说、漫画,但总感觉想睡觉……于是又开始蹬腿。
没想到蹬着蹬着还真睡着了……就是时间有些晚……
第二天早晨。
“喂!孟念安?来了就睡?”是陈嘉欣……我总感觉她应该会一掌把我拍醒……
果然“啪”的一声,她的手被后面的我哥拿书挡住。
“她昨天没睡好。”我哥有点不想多理她,简单说了两句,就在那补作业了。
这一觉,睡到了“扒皮”来,我哥把我怼醒。
收拾收拾准备早自习的课。
昏昏沉沉地过了早自习,才有气无力地和他们讲了昨天的经历。
“6啊!我也想试试!”陈嘉欣一脸跃跃欲试。
我一脸死人脸:“呵呵。”
“我是无神论主义者!相信科学!”我同桌十分坚定。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最近多休息一会儿。”我哥说,“中午有想吃的吗,给你带。”
“呜!哥你天下第一好!”
“你应该庆幸那个东西没上你的身,夺你的命……按理来说不应该……”
“姜思远,你给我死一边去!”因为没力气,所以不想搭理他。
听到的人只把它当一个普通噩梦,我也是如此……
如果我没在上厕所时又一次看见她……
如果我没在朋友的折叠镜子里看到我只有眼黑的眼球……
如果我没有在上课时突然视线变黑……
这些我没有告诉他们,太怪了。
一天时间我都无精打采的,晚课时,我师父给我传了一张纸条。
“你怎么了?”
我写道:“没怎么。”
“你今天没揍我”
我不解:“上杆子找揍?”
“今天你没揍我,还怪不舒服的”
我翻了个白眼:“有病就治”还画了一个死亡微笑。
下了晚课,同桌递给我一个厚厚的小本,是我和闺蜜写信的本子。
我给她回了信,还画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然后很仔细的写下了昨天和今天的经历,写完后托她班同学带给她。
晚上回家时,我和我哥也说了,我哥皱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只手拍了拍我的头,以示安慰。
回到家,写了作业,又吃了点夜宵,磨蹭到十一点,才慢吞吞躺在床上,这次没有那种昏沉的感觉了。
迷迷糊糊准备入睡的时候,我感觉到一只很温柔的手在抚摸着我的脊梁,却一瞬间消失,只残留了一丝温度,却也飞速消散。我也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