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家门前,那扇青绿色大门紧闭着,县城房子大多都是独栋别墅型,一楼大厅基本不住人,而是空着停放主人的车子或者其他农作物,二楼以上才会有人住,所以乔木掏出那一窜老旧钥匙,放在下箱底太久了,沾染了些铁锈,但不影响使用,反倒有些惊讶这栋房子的门锁竟然从没更换过。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动静很小,楼上多半察觉不到。
果然,等他出现在二楼的时候,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一家子,活像见到鬼一般,弹跳起来。
唯有坐着轮椅的男人,他的父亲,眼神里满是惊喜。可笑啊!当年意气风发,将两个女人玩弄于鼓掌的男人,也到了风烛残年,需要坐轮椅的地步。
那些堆放在角落,还没来得及销毁的包装盒子,已经告诉了乔木所有答案,根本不需要开口问,网上侵权小店就是他们开的。
严纯梅先从叔伯妯娌堆里拿到相应的图片,那些妇人基本不管事,以为她也是在合同名单里的,便爽快答应。得到样板后,他们就开始批量加工,从批发市场里收购廉价茶叶,再打着罗茶小店的名号,用比正版高一倍的价格售出,从中大获利润。
那些叔伯兄弟都以为是自家女人惹出来的祸端,所以在那晚开会的时候,谁都不敢大声说话,更是对他提出的收购合同没有任何异议,大多人都只着重眼前的利益,要他们去承担未知的风险,实则压力重大,毕竟不是谁都像乔木这样,毫无牵挂。
一旦这件事真的被拉进法院当庭审理,这等于是将罗家近半世纪来恩恩怨怨摊放在阳光底下接受审判,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愿意,所以她一定不会应诉,只将店铺关闭。
如今人赃俱获,严纯梅着实心虚,结结巴巴问:“你……你怎么敢回来,不是说要跟这个家断绝关系吗?”
大女儿罗宛儿好像是住在娘家似的,每回出事,家里都有她。
乔木扫视一番,堂而皇之的往沙发上一坐,“你们不会以为把店关了,就万事大吉了吧?”
“那你干嘛撤诉啊?继续告啊!”罗宛儿从小就非常看他不顺眼。
“如果你是法盲的话,我可以当面再告诉你一次,我保留起诉的权利,如果你们硬是要这样的话,我可以通知我的律师,尊重你们的意见。”
罗宛儿还欲再反驳,被她妈硬拦住,“妈,你怕他做什么?你就让他去告,大不了到时候大家一起丢脸。”
“闭嘴。”严纯梅呵斥一声,挡在女儿前头,一脸戒备的盯着乔木,“说吧,什么条件。”她并不怕乔木,但是如他所言,一旦对簿公堂,势必会将陈年旧事翻出来,也可能包括抢夺孩子的那段过去,罗宛儿已经搬出这个家了,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女儿的名誉,可要让罗家长老一辈知晓内情,恐怕今后的日子将会很难过,毕竟当年他们都认定是乔木行为不端惹下是非,若是知道这件事中间被她煽风点火,加油添醋改编过,家族内那份祖产估计到不了她手里,甚至连茶山都会被没收。
“罗茶小店实名注册的是罗宛儿,银行流水进账记录也是你的账号,没想到这个家到最后你才是顶梁柱啊!”乔木自顾自倒了一杯茶,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嘲讽道。
罗宛儿脸色跟变色盘似的,几番想反驳,都没有敢吭声。
见女儿被打压得不敢反驳,严纯梅心中大怒,“这是罗家长女,理应是她掌家,你已经不是罗家人了,少在这里装腔作势,赶紧给我滚出去。”
“嫁出去的女儿,待在娘家的日子比自己家还长,你婆家人还真是心胸广阔,这一点就连你母亲都做不到呢!”乔木完全不理会严纯梅的叫嚣,继续嘲讽。直把罗宛儿说的面红耳赤,只好出言反击。
“我家又不远,我喜欢住在我妈家,你管得着吗?”
“你住在哪里,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在乎的只有罗家产业。”乔木放在茶杯,“毕竟作为连爷爷奶奶都不爱的你们而言,我这个得宠的孙子更有责任担起这个责任。”
“你……”他说的一点都没有错,罗家祖辈在世时,对她们两姐妹从来都是爱答不理的。这点无法反驳。
“茶山不是已经交到你手里了吗?怎么,还嫌不够,连我们的份例也要夺回去?你做梦吧。”严纯梅一把将女儿护在身后,大骂。
“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银行贷款还不批下来。”乔木看着罗宛儿,目光如炬。
“什么贷款?”严纯梅一脸愕然,下意识去看女儿。
原本还不知所措的罗宛儿听得这话,脸色一下子阴沉起来,“你做的手脚?”
“看来你们还不知道,罗家茶铺如今已经成为廊桥招资引商的招牌,乡镇振兴优秀产业,有人要抵押罗家茶山贷款,没有我的准许,银行敢审批吗?”
罗宛儿血色全无,身子歪歪斜斜倒在沙发上。
“你把你爸那部分的茶山拿去抵押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姐妹俩是想活生生把我气死吗?”严纯梅气的胸口阵阵发疼,“我不是已经将一套房子过到你名下了?你还想怎样,你把这唯一的资产拿去抵押,你让我们两老人喝西北风吗?”
“妈,是阿俊做生意失败了,欠了好大一笔钱,那些高利贷天天来催债,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罗宛儿见事情败露,连忙大哭。
“那咱们不是也卖了一阵子茶叶,钱都进了你的账户,也该还清了吧。”严纯梅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那……那点钱也只是还了利息。”罗宛儿声音弱了下去。
“十万块只是还了利息,你们是欠了多少钱?你让严俊来见我,我要当面问问清楚,到底是做什么天大的生意。”
“妈,阿俊去了外地躲债,他不在廊桥啊。”
“那你就傻傻的留在这里给他还债?你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他说咱们兵分两路,他去外面拼命挣钱还债,我留在这里应付,我是女人,那些人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让你应付,你就打家里的注意?他家里是没人了吗?让一个女人撑家,我说呢,你怎么一直住在家里,也没有人来催,原来是这么回事,你那些追债的找上门,那你怎么不怕他们找到这里来?我跟你爸就这么好欺负?”
“上个月股市崩盘,你赔进去五十万,然后心有不甘,借了二十万高利贷,想翻身,结果还是赔了,现在利滚利,你要还人家五十万,因为这件事严俊要跟你闹离婚,然后你就胯下海口,自己能搞定。怎么这件事到了你嘴里,就全变味了。”乔木毫不留情拆穿她的谎言。
“你……”没想到他居然查的这么清楚,罗宛儿哑口无言。
“你本来打算怂恿你妈出售茶山土地,赚取利润,只是没有想到严纯梅要面子,坚决不肯合作,然后你家老爷子又恰巧中风瘫痪,口不能言,所以你就利用网上开店的机会拿走家里的材料证明去银行做资产抵押,可惜银行经理一看是罗家茶铺的产业,为了谨慎起见,电话联系了我了解情况。”乔木虽擅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但不代表他就不追究了。
“罗宛儿,他说的都是真的?”严纯梅盯着大女儿,后者不敢回应,气的她当场动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白养你了,居然把算盘打到你妈身上,才区区五十万,你把房子卖了不就能还上了吗?”
“房子不能卖!”罗宛儿情绪也激动起来,“我已经被公司炒鱿鱼了,那房子还能收点租,要是卖了,我真的要露宿街头了,妈,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啊!”
“自己的房子留着,倒是卖光父母的产业,算盘打得真精。”乔木在一旁说风凉话,不过这话倒是提醒了严纯梅。
“怎么不能卖?你妹妹都能把它卖了,拿钱养男人,你是救自己,难不成你要一辈子让你妈给你擦屁股吗?”
“那房子又老又旧,顶多值七十万,还了钱以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我后半辈子靠什么活啊!”
“意思是,你爸妈也活不了几年,卖了也无所谓。”
“乔木,你给我闭嘴!”罗宛儿真想把那张嘴缝起来。
严纯梅还要发作,乔木适时打断,“差不多行了,我没有时间听你们吵架,现在能帮你们的只有我。”他将早已整理好的合同放在桌子上,“一百万,将你们手里茶山那部分卖了。”
“你做梦!”严纯梅正要撕掉合同。
“你要想清楚了,这次是我来,所以这些破事,我不会说出去,但是下次,来的可就是执法人员,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这笔钱收购你们那部分,属实是给多了,但无妨,这笔钱不出意外的话,足够你们花到老死那天,就算卖出去,也不会比我的价钱高,而且,与其被你女儿稀里糊涂卖掉,还不如将钱攥自己手里踏实。”
乔木又倒了一杯茶,“我的耐心有限,你签字画押,钱明天到账。不卖,咱们就法庭上见。到时候,你一分钱都得不到。”
严纯梅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黔驴技穷了,如今的乔木不再是往日随意欺压的继子,他有权有势还有家族支持,她根本动不了他,除了签字画押,别无他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