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婉的手上还挂着点滴，抬了抬手看向廖白：“这几天我靠这个续命呢？”
“你以为呢？”廖白像孩子一样一点点地帮着乌婉回忆。
“我好像又给你找麻烦了。”乌婉歉意地看着廖白，他在其他人那里习惯了强撑，只有在廖白跟前才能任性一些。
“我从来都不会觉得你麻烦。”廖白把乌婉的手指放在唇边小心地亲吻，“在大街上看你哭得那么撕心裂肺才真让我心疼。”
“那你介意让我靠一下吗？”乌婉把身子靠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床铺。
“当然不介意。”廖白侧过身子坐在床边，背靠着床头，一条腿曲折膝盖搭在床边。
眼看着廖白坐好，乌婉把头枕在廖白的胸前，安心地闭眼享受只属于他的安稳。
“你知道我在大街上看你哭得那么撕心裂肺有多心疼吗？”廖白一手搂着乌婉的肩膀，另一只手摩挲着他柔软的发丝。
“我还做了那么夸张的事情吗？”乌婉闭着眼睛听着廖白的话，回忆当时的自己究竟疯成了什么样子。
“是呀，刚看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呢。”廖白卷着乌婉的发丝心有余悸。
“可能是真的被什么附身了也说不定。”乌婉不可知否的笑着，他大概想起来了一点，那个时候他弄混了现实和记忆，挣扎在二十年前的晚上无法自拔，想想真的很像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一样。
“你可别吓唬我，我可是会当真的。”廖白放过乌婉的发丝，又去描绘他的耳蜗。
“当时头疼得厉害，意识的确很混乱。”乌婉睁开眼睛看向前方的某一点。
“所以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廖白微欠了头看向乌婉的侧脸。
“曾经忘记的都想起来了，其实被封闭的记忆很短很短，不光是我想起来了，依依也想起来了。”乌婉想起这些就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又不想面对地闭上眼睛。
“要不说给我听听？”廖白试探着问乌婉，如果那真的是一段痛苦到不想再宣之于口的记忆，他肯定不会强求乌婉再去揭开一次。
“那个晚上。”乌婉开始了一段安静的叙述，就像是讲一个编撰好的睡前故事，他的语调平稳没有太多情绪，说不上来是真的释然还是赎罪。
“我和父母因为一件事情在吵架，吵得很凶很凶，然后十岁的我破门而出跑出了家门，我穿过巷子跑到了街上面，那时候的路灯不天亮，昏黄昏黄的，就像一个个聚光灯，各司其职地守着自己的那一片地面。”
“我摸着眼泪停在大路上，时间好像已经挺晚的了，当时又不是家家都买得起车的年代，所以路上很空，而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眼泪上，完全没注意那辆车子已经离我近在咫尺。”
“我转脸的时候被车子的大灯晃了眼睛，已经吓傻的脑子只想起来去捂自己的眼睛。”
“然后我听到撞击的声音和玻璃破碎的声音。”
“车子没有碰到你？”廖白像个孩子一样在故事的中间忍不住插嘴询问。
“没有。”乌婉摇头，继续叙述着这个走向悲哀的故事：“车子为了避开我直接撞在了路灯的灯柱上，车子侧翻在地，司机正是墨依依的父亲。”
“我当时就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墨叔叔满身是血地把半个身体从破碎的车窗探出来，他把依依从同一个车窗拖出来，她身上也带着血，我并不知道那些血是不是她身上流的，总是我被吓坏了。”
“我听到墨叔叔在喊我，他说：‘小婉，把依依带走，帮叔叔把依依带走。’”
“我什么都知道，就听着墨叔叔的话拉着依依到了路的另一边。”
“所有依依的父母没有救回来吗？”廖白猜测着一种最为可能的方向。
“我们刚到路的另一边，车子就炸了，爆炸的冲力把我们掀翻在路边，我抱着依依，眼看着火海里墨叔叔被灼烧的惨叫直到他趴在那里再也不动了。”
“廖白，你能想象吗？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死在面前，依依当时的冲击我想应该比我更大。”
“那段记忆真的很短，很短，前前后后拢共不过一个小时，就这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因为我，墨依依的父母死于车祸当场，她原本算得上幸福的家庭一下子支离破碎，她也从父母手里的宝贝，成了必须要被送去孤儿院的孤儿。”
“所以你们两个都忘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廖白总算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两个人在另一个空间发生了另一段故事，他们都因为巨大的刺激忘记了同一段记忆，当那段封存的记忆回归脑海的时候，他们的那段默契当然不会有人来让他参与，因为那原本就是发生在他之前他们之间的故事，那个故事与他无关。
“只是老天有些残忍，在医院临死前想起来了一切，她在最后的时间里都还在试图原谅我这个杀死他全家的凶手。”乌婉有眼泪从眼角落下，这是他的债，却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堵死了所有可以弥补愧疚的机会。
“乌婉，你忘记了，依依最后说的，他爱你，所以她可能真的不怪你。”廖白双手环住乌婉，把人紧紧地圈在自己的怀抱里，虽然可能太过自私，但他希望乌婉可以放过他自己。
“你都说了可能，也许她并不想原谅，只是没了报复的机会。”乌婉把手搭在廖白的手臂上，可能虚构一个恨他的墨依依更能让他自己的心里好受些。
“别这么想，你要知道你们虽然忘记了一些事情，但是你爱护了她那么多年，你要相信这么多年的爱不是毫无用处的。”廖白并不同意乌婉的自我折磨，那并不是赎罪，不过是建造了一座精神的牢笼，禁锢他的所有希望和可能，他的精神一旦被囚禁其中，未来的日子，他会活成一具行尸，再不会有朝气和希望。
“仅仅年少的十年又能做多少呢？成年后的十年，我还将她推向了一个爱情的错误，伤害了彼此。”乌婉把脸埋进廖白的怀里，他如廖白想的那样，正在给自己建造虚无的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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