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僻地。
江南一处偏角,此处原来是一个小村落的,不知哪年降了一场大旱,后来又添一次洪灾,村落里的土地大多荒废了,无法再种植作物。此处的人家都说这里风水不好,才总是招致天灾,所以当家的壮丁们都带着自己的夫人和孩子搬离了这里,去投靠亲戚。那时开始,除了几家不愿离去的老人,此处有壮丁的就只剩了村头的一家,那家的当家的叫上官礼,他的妻子叫忆雪,至于姓氏无从得知。
甲年雨水后。
上官家靠着往年囤积的粮食和仅剩的银两置换的一些家用,苦苦地支撑着过了几年。可偏偏这时候,这家里眼看要新添一子,这让本就家境贫寒的上官家,变得更加困苦难当。
“良人,要不把这个孩子做掉吧?”,上官辰的父亲虽是询问,其实心底已经做了那个决定,只是知会一声罢了。
“当家啊,我们虽然穷困潦倒,但是这孩子是无辜的,就把他留下来吧。”女子恳求着自己的夫君。
看着夫人如此不舍,他想了一个自以为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两人收拾好几件随身的破衣服和一些碎银两,第二日一早,上官礼缓缓地拉着马车,他的妻子坐在马车上,看起来还是有些忧心忡忡的,上官夫妻两个赶着往江南辖中去。
过了六七日,两人才入了江南辖中,四处托人询问,找到了那处江南之地医术最好的医馆,那医馆自然就是汇民堂了,而这的当家大夫便是年末给秦家夫人沈月冉诊病的顾大夫,顾景风。
医学大家孙思邈所著的《大医精诚》记有,“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求含灵之苦……勿避险希、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顾景风为人有恻隐之心,容易心软,而且最是看不得有恙之人无处寻医,因疾而故的事发生在自己身旁。在当地人眼里,用“大医精诚”四字讲顾景风的行医履历正恰当。
然而,顾景风能有今日之就,绝非偶然。幼时随学堂习书,据说三岁就可以将《滕王阁序》全文倒背如流,五岁便可以题诗,老师也都称赞其天赋。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对学医产生了极高的兴趣,父母怕他在学医之途坚持不下来,特意让老师对其言明学医之苦,医路之艰。可是他依旧不想放弃,故而自寻医师,跟随其从读医书,识药材,辨病因开始,然后在那个医师的指导下,后来慢慢开始为人诊病开方,这才有了今日之就。
听着夫妻两人一番恳求,看着夫妻两人言语间不禁流下的泪水,顾景风本不想多留这夫妻二人的,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让其夫人安胎临盆,之后再付银两。
“按你若说,你手底没有足够的银两来付费用。这样,我先替你夫人看看。至于费用可以后来再付,如何?”
“如此…甚好!甚好!”,顾景风的话恰恰说中了他的小算盘,那个男子心中有几分窃喜。
“我呢,本名姓顾,复名景风。我呢,很少出门行医,但是有些突发情况,我还是会出诊的,所以为了避免别的病人来了医馆寻不到我,我出诊时,都会同一旁的店家说明我的去处。若是你来,我不在医馆,大可以问问一旁的店家。”,顾景风颇有礼貌地、耐心地同这个男子说着。
“那顾大夫,我本名叫上官礼,我们家离这里比较远,能否借贵医馆一处后院休整几日啊,这样万一我夫人在这几日出了什么其他情况,您也能及时医治。”上官礼是不怕透露姓名的,因为他家离江南辖中实在太远了,眼前这个顾大夫是肯定不知道的。
“好吧…”,顾景风看着夫妻两个衣着破旧,而且他们只是提出在医馆休整几日,若是安排在后院的偏房里,也不会影响医馆开张的,实在也是不好意思拒绝,便应了下来。
后来的四五日,待孩子生了下来,在顾景风的照顾下,夫妻两人在医馆的后院修养了些许日子。
一天清早,顾景风像往常一样去探望那个男子的妻子的身体情况,谁知推开门后,看到屋里的东西被翻得杂乱不堪,夫妻两人也不见了踪迹,顾景风心里有几分气愤,又有几分凉意。
刚要关了屋门,出门去找那夫妻二人,听到屋里一阵哭声传来,顾景风忙跑进屋里,看到床上在啼哭的婴儿,顿时有了几分心软。
他这才明白了,为何自己言明可以先医后付银两的时候,那个男子有些激动了;他也想清楚了,为何那男子要借医馆修养几日了。
可谁让他是顾景风呢,而且这是上官夫妇的错,怨不得这个孩子。既然上官夫妇已经弃了这个孩子,那这个孩子就由自己抚养吧。至于孩子的姓氏,生父姓上官,那便还是姓上官,今日正处惊蛰,辰古同“晨”,寓意蛰虫在惊蛰时苏醒后蠢蠢欲动,那就叫上官辰吧。
从那时开始,顾景风行医时身边的药童怀里多了一个襁褓,路上的行人见状,有些对顾景风议论纷纷了,但是也有些明眼人晓得那个孩子是那日一早偷偷从医馆离开的夫妇的孩子。有的人说顾大夫对于这样夫妇都能容忍还能帮他们抚养孩子,可谓是大度;有的人则私议那孩子是顾大夫不知与哪家姑娘的私生子,觉得顾大夫这人两面三刀,一时风言风语立成了两派。而顾景风呢,对于这样的流言蜚语从不想如何制止,因为他认为只要自己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无论外人如何讲,都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