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霍

脸上两只手先后拿开，狄黎深呼吸两口，老老实实闭眼不动了。他知道现在脚下一定全是那玩意儿。这种时候，过于生动的想象力就很要命了。

他脑子里不可抑制地出现了一些画面……画面里，那些人脸争先恐后穿透冰层，纷纷叼住他的脚，然后一路往上啃。啃了小腿啃大腿，啃了大腿啃……嗯……

游惑跟三人打了个手势，正弯腰用火烤礁石边缘的冰。一转头，就见学霸同学默不作声护住了胯下。

游惑……

丁宇宣（考官B）……

这是想什么呢……

秦究小鬼危机意识很强嘛

天思悦（考官X）噗……

秦究从游惑烤过的地方掰下冰块和碎石。狄黎忍了一会儿，没忍住。

狄黎为什么你们可以讲话？

秦究因为我们不怕

天思悦（考官X）嗯哼😏

狄黎你们现在在干什么？

天思悦（考官X）三十来位考生正往这里赶来——为了避免有人一路鬼哭狼嚎甚至尿裤子，捡点小玩意备用

行吧。不就是人脸么，谁还没见过啊，满大街都是。狄黎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深呼吸一口，睁开了眼睛。他先是听见砰砰几声响，发现脚下那些人脸正企图破冰上来。

丁宇宣（考官B）？不就是人脸吗？有什么可怕的？

狄黎………

您说的什么吗？

秦究丁小姐，不是每个人背后像你一样

丁宇宣（考官B）……哦，懂了，他们菜被

“……”

狄黎猛地窜上礁石，转头就见游惑一脚蹬在礁石上，蹬下一块脑袋大的石块，伸手捞起来。

狄黎……

狄黎感觉自己对“小玩意”的小有点误解。尽管事事都和预想不一样，狄黎还是扛住了。他跟着游惑、秦究、丁宇宣和时雨天，在人群蹭过来之前捡了一兜大大小小的石块。果不其然，刚兜好就听见一众考生此起彼伏的惊叫。

游惑别吵！

考生条件反射收了声，瞪着眼睛。

丁宇宣（考官B）都转过去！

他们又乖乖照办。这下不用这两位大佬提醒，他们本能地往石洞方向跑去。撞击冰层的人脸愣了片刻，齐齐朝前游了几米，眼看着就要追过去。游惑一把将脑袋大的石块往反方向甩去。

咚——

石块砸在礁石上，发出一声重响，又从边沿落到冰面上。咕噜噜的滚动声一路往前。这几下动静比打滑的脚步要大得多，追逐的人脸一个急刹车，扭头直奔石块而去。

他们五人往后退了一些，慢慢跟上考生人群。眼看着人脸蠢蠢欲动要来，秦究也甩出一个石块。咚——又是一声重响，人脸又顺着声音滚远了。

狄黎os：这TM也行？

然后嗖地扔了一块小石头。石头虽小，但撞击在坚硬的冰面上，依然会发出一串脆响。不出所料，人脸又去了。他们一路往石洞走，一路朝反方向扔石头。

狄黎看着小白脸们呼啦一下往东，又呼啦一下围到西，突然感受到了诈鱼的乐趣。

丁宇宣（考官B）……

天思悦（考官X）os：诶，霍霍题目的快乐谁懂我？

这天后半夜，洞里呈现出跟之前截然相反的情况。除了游惑、秦究、丁宇宣和时雨天四位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大佬，其他考生惊魂甫定，一个都没睡着。不仅没睡着，还不敢发出声响，就连两个打鼾的船员都被人捂住了嘴。他们拿了几根细树枝在火上烤了烤，想说什么就用烤黑的那头在地上写。

哦，要是不说差点忘了还有四个不怕死的，贺朝、谢俞、路星辞和段嘉衍，这次四位也算是一个小团体了。

因为洞里安静，火又烤得特别足。游惑这一觉睡得很踏实，睁眼已是天光大亮。他刚坐直就看见一地鬼画符，差点儿以为自己来到了跳大神现场。而一众考生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看僵硬程度，可能看了一夜。

游惑……

丁宇宣也刚醒

丁宇宣（考官B）……

游惑揉了揉头发，正想问他们干什么呢，就听有人咳嗽了几声，拖沓的脚步混着叮叮当当的声响过来了。起床起得这么放肆，一看就不是被吓过的考生。那是商船的船员，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跟他们打招呼。

除了几个简单的词汇是蹩脚中文，那些船员说的都是鸟语，考生没人能懂，直到平头大副出来。考生立刻拽住他。

随便大副，让船员们说话小点声

随便大副：？为什么？

狄黎嘘——

狄黎立刻比了个手势。他小声把半夜的景象描述了一遍。大副听完沉吟片刻。

随便大副：我们在这里呆了8个月，也没见到啊

狄黎那我们就不知道了，反正晚上突然冒出来的

说话间，一个低沉的声音插了一句鸟语。众人转头一看，居然是船长。这位船长生病又受伤，始终在昏睡，留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各种各样的睡姿。

多亏吴俐的包扎治疗，再加上昨晚的饱餐一顿，这位也叫巴伦支的船长终于恢复了精神。他活动着筋骨，一边将长发绑在脑后，一边冲考生们点头。然后冲大副吹了个长长的口哨。

随便大副：……有正事跟你说。

船长又咕哝了一句什么。大副跟着用鸟语说了一长段。从他比划的手势来看，应该在复述狄黎的话。没想到听完这些话，船长居然有点……兴高采烈？

过了好半天，大家才从大副的翻译中弄明白，船长高兴是因为一个传说。船长说,这支商船队有近一个世纪的历史了，是一支古老的、多灾多难但又受着神之庇佑的船队。

随便大副：一直以来,这支船队始终有一个信仰——货归陆地，人归海底

狄黎货归陆地我懂，什么叫人归海底……

好学生狄黎真诚发问,觉得这半句瘆得慌。

随便大副：船员嘛，终生守着海。如果在送货途中遭遇不幸，可不就是归于海底么？

船长跟大副相处已久,学得一手哑巴中文——听能听懂,说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听见大副的话,船长在旁边插了一个字。

随便船长：浪

狄黎啥？

丁宇宣（考官B）os：……到底是哪个傻逼造的这个考场！这是TM明明对中文辱毁！

船长扒着手臂伤口的痂，精神满面地补了一句鸟语。大副翻了个白眼，表达了对他中文水平的鄙视。然后翻译。

随便大副：船长刚刚的意思是,沉眠于海是独属于航海者的一种浪漫吧。虽然你们可能觉得挺有病的……

随便考生：唔……其实可以理解

随便大副：哦对，差点儿忘了,之前听说你们也是航海者？那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狄黎不了，我还小

船长哈哈大笑起来。

随便大副：总之——船队一代一代践行着这个信仰,每次出海送货,不管到了哪里，不管碰到了什么事,总会有人活着把货送到目的地,只有一个地方例外

随便大副：就是这里。我们现在呆的这片海域是最凶险的一处,走这条送货路线的时候,常会在中途迷失方向，不小心困在这里。船队在这里折过很多人，最惨烈的时候无人生还。

考生听到这里差不多明白了。所谓一代又一代船员折在这里，指的应该是以前的考场。每场考试都会有一支商船队困在这。如果考生能解题，那船队就能有人活着回去。

如果考生解不出，那船员就会陆续死于各种问题，最终整支队伍葬身在这片荒岛。

随便大副：但总有那么几次是幸运的，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于是活着回去的船员口口相传留下了传说，呃……船长说具体谁说的已经不可考了。反正传说中，荒岛上的送行者象征生机和希望。你们晚上看到的景象，应该就是送行者了。有的人称它们为亡灵，对于我们来说，它们是天使

“……”考生表情一言难尽，心说你们的天使真吓人。

丁宇宣（考官B）天使……可惜到现在只是传说啊

船长又在旁边眉飞色舞地乱插话。他看起来总是充满活力，哪怕瘦脱相了，也依然能大笑出来。这样的船长确实能振奋人心，就连考生们都觉得轻松不少，似乎挥挥手就能告别这里。

随便大副：船长说，生机和希望这种虚无缥缈的词汇太扯淡了。他重点研读过一些资料，得知所谓的希望就是指化冰。送行者出现，意味着海面封盖的冰会融化，我们可以启航离开这里了

大副也跟着高兴起来。但他天性严谨，笑了一下又绷起脸

随便大副：前提是一切顺利的话

船长就像一只大猴子，哄着一窝船员溜出洞去。没一会儿又溜回来。

随便暂时没看到送行者，也许白天他们不出现？

随便不过石洞后面出现了几处坑洞，可能是它们敲出来的

船员说得满面红光。大副也红，但把持住了。考生却听得脸发绿。

随便敲出洞是什么意思？你们的天使爬出来了？

随便出来迎接希望与太阳。

随便另外海面暂时没什么变化，但梵诺德说他能感觉到冰层的躁动，他是老手了！

船员们肩搭着肩开始跳水手舞。考生们倚着墙，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