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下，夫妻两人恩爱的令人艳羡。
“夫君，今天是授官的日子吧？”
“对。”
两人对视一眼，陈光蕊扶了扶她头上的金钗，温声道，“放心。”
殷温娇素手给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眉眼含笑，“好，早些回来。”
郎情妾意的一幕让人忍不住笑。
殷父轻咳一声，陈光蕊一点也不尴尬，“娘子，我走了。”
“嗯。”
两人难舍难分的分开，殷温娇在门外看了很久，在外人眼中就是他们恩爱情浓的证明，让人感慨。
殷温娇心想，会顺利吧，只要陈光蕊不被分配到江州。
按理来说，不该有波折。
殷父好歹一朝丞相，不说让自己女婿一骑绝尘平步青云，但不外放还是轻而易举，可今天一上朝刚一开口，就被人驳回。
“陛下，我朝新立，各地州府虽已暂时平定，恐怕还要不少漏网之鱼暗藏，今科进士个个才能出众，不如派遣至各州府。”
此话一出，不少人附和。
这批进士不少寒门子弟，身后并没有什么势力牵扯，妥妥天子门生，所以朝堂上把持的世家想要把他们排斥到中枢之外，天下刚平定不久，危险是肯定有的，就算活下来了，一年两年皇帝忘了这个人，那这人仕途也就到头了，除非找一个依附。
太子和秦王争斗日渐白热化，殷相也被拉拢过，但他没倒向任何一个人，不想卷入夺嫡纷争，可有些事不是不想就能如愿。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边都得罪了。
如果皇帝给力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皇帝也摇摆不定。
陈光蕊作为殷相女婿，也就成了皇帝又一次平衡的牺牲品。
殷相心一沉，皇帝对这个忠心的老臣有些愧疚，虽然把陈光蕊外放，但给了一个大一点的官。
上任地点——
江州。
“谢……陛下圣恩。”
殷相谢恩，朝堂众人冷眼旁观，只少数几人有怜悯之色。
不过一个任命，代表的意思远不止表面，还有一个信号。
“唉……”
下朝后，不知何人叹息了一声。
殷温娇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殷父露出一个苦笑，“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
殷温娇也不是一点不懂，“父亲，不如你们和我们一起走吧！”
“……再看看吧。”殷父还是舍不得放弃一切，也不甘心。
殷温娇：“……”
几天后，陈光蕊和殷温娇一起，带了一些护卫启程了，他们先要回一次柳州，回去祭祖，再转道去江州上任，路上，殷温娇提出走陆路。
虽说水路方便快捷一些，陈光蕊还是听从她的意见，坐马车。
走了快一个月，一路颠簸，晕晕乎乎终于到了柳州，陈光蕊父母双亡，在叔父家长大，一一见了礼，拜祭了先祖之后，两人有心多留几天，朝廷催促的圣旨又来了，又马不停蹄赶往江州。
殷温娇有心逃避剧情，不肯坐船，最后还是坐的马车。
路不好，有时还要露宿荒郊野外，还没到地方，殷温娇已经小脸惨白。
陈光蕊哭笑不得，“要不我们还是走水路吧，平稳一些。”
比起刚成婚那会儿，他的情绪外露了许多，也真实了许多。
“不。”
殷温娇生了一副玉软花柔的相貌，性子是一等一的倔。
捂着心口，白着小脸，衬着火堆里的光，眼神无比坚定，“绝不能走水路。”
侍卫们隔了一段距离，另起了一个火堆，时刻警戒着。
陆上没有水匪，但也有山贼。
陈光蕊在烤兔子，动作熟练，油滴进火堆，香气四射，他用小刀剔了一块肉下来，给她，“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相处的越久，殷温娇越不能把他和剧里那个陈光蕊联系到一起，她久久没接，陈光蕊笑了笑，“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吗？”
殷温娇笑了笑接过兔肉，双肩不自觉放松了许多，“没什么。”
小小咬了一口，听他问，“好吃吗？”
她一抬头，撞入一双墨玉一般的眸子，笑意如春风，驱散了他身上仿佛天生的疏离。
“嗯，”她点头，乌云一般的发髻上，流苏垂落在耳畔，火光中掠过惊鸿，桃花眸盈盈含光，不经意一瞥，陈光蕊心忽然出现一阵悸动。
从两人成婚以来，这种感觉出现了不止一次，并不陌生。
“你相信命由天定吗？”
夜色中，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轻声慢语如一盆冷水。
“……信。”
殷温娇又吃了几口烤的香气扑鼻的兔肉，手艺确实不错，但再好吃吃多了也腻，随手放在一边，一块帕子贴心出现在眼前。
“我不到八岁，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家业被叔父接管。”
殷温娇动作一顿，抬头看他，陈光蕊望着那一片星空，“叔父对我很好，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女还好，为我请最好的先生，关心无微不至。”
“所有人都说叔父仁善，我曾经也那么认为，后来……”
他沉默了片刻，“后来，我杀了他。”
殷温娇心头一震，陈光蕊看向她，目光一片平静，“你怕我吗？”
“……”
他笑了一声，还是那副清风明月不染尘的样子，却无端令人发寒，殷温娇捏捏指尖，镇定下来，这个陈光蕊从一开始就不对，这会儿也不值得惊讶，她也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你叔父他……”
不是还活着吗？
他们才见了不久，难不成是鬼？
“就在第二天，我准备去官府自首，本该死去的人又出现了。”
“活生生的。”
“和以前一样，对我关心备至，一切像是我的一场梦。”
他低声呢喃，“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死了能活，有的人活着却必须死。”
“陈光蕊！”
“我曾经不信命……”
“陈光蕊你醒醒！”
“天命到底是什么？”
他双目渐渐扩散出一片红，语无伦次，陷入了魔障中。
殷温娇喊不醒，干脆利落甩了他一巴掌，清脆一声响，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一片安静，她管不了侍卫们异样的眼光，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看着面前的人，垂下的手微微发颤。
“清醒了吗？”
他缓缓抬头，俊美白皙的脸上指印鲜明，她用了最大的力气。
他直直看着她，红色渐渐消散，沉入黑暗之中，殷温娇一阵心虚，后退了几步，“我……”
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像要把她骨头碾碎，嵌入灵魂，十多年的情绪一朝倾泻，如洪流，如沼泽，要把所有人都吞噬。
他平静到了极点，也偏执到了极点，温热吐息如绳索，在她脖颈间，令她呼吸一窒。
“你可知道？”
“我已经死了九十九次，第一百次，我顺了所谓天命……”
“遇到了你。”
瞬间，殷温娇所有挣扎都停了，浑身血液在顷刻被冻结。
她意识到了什么，缓缓抬头，一滴泪从桃花眼中滑下。
他倾身吻去了她的泪水，温柔的，充满无尽怜惜与爱意，曾为挽发画眉的手盖住了她双眸，她看他的眼神，他不喜欢。
“从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与我一样，这世上也只有你我一样。”
“来世……”
“噗嗤——”
陈光蕊一愣，殷温娇抽出金钗，滚烫的血点点溅玉容，宛如雪中红梅，艳丽的惊心动魄。
“我和你不一样。”
陈光蕊心口后知后觉一阵剧痛，和曾经每次都似乎不同，更痛，殷温娇狠狠推开他，踉跄的退了几步，手中紧紧握着金钗，血浸透了白玉一般的手。
那双水洗过的桃花眸望着他，如一面照透人灵魂的镜子。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认命。”
侍卫们已经乱了，好一会儿才拔剑将她牢牢护在，对曾经的姑爷满眼敌意，“保护小姐！”
陈光蕊捂着心口，血浸透了浅色衣衫，氤氲一片红色，红色很深，深的泛紫，不过片刻，他整个人已经明显摇摇欲坠起来，可就算在这个时候，那脊骨却依旧是挺直的，眼神复杂的让她看不懂。
“快走。”
几乎同时，黑暗中一阵杂乱脚步声响起，还有马蹄声。
不过呼吸间，一群人冲了出来，一个个面目凶煞，杀气腾腾。
“哈哈哈，不枉费弟兄们夜里出来一趟！还有个美人，除了老子的美人，一个不留！”
山匪们吹起一阵口哨，狰狞笑着杀入人群，血色浸染了夜色。
“小姐！是山贼！！”侍卫们分了一部分应敌，一部分带着殷温娇在同伴掩护下边打边退，至于陈光蕊，已经没人理他了。
“小姐，得罪了！”
一个侍卫砍下马车绳子，将她抱起，翻身上马向外冲。
侍卫们人少，虽然已经是精英，可比起刀尖舔血的山匪来说还是不足，何况对方人数比他们多出几倍，局势几乎是一边倒。
但就这么一会儿，悍不畏死为他们拖延出了一条生路。
殷温娇死死咬住唇，泪水在脸上被马疾驰带起的风风干，一片冰凉。
“老大，人跑了！”
为首之人身高九尺，相貌凶悍，脸上一把络腮胡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一举一动杀气腾腾，黑暗中让人一眼就可以看见。
他看着那欲遁入夜色的人，一眯眼，扯了扯嘴角，“拿弓来。”
“老大……”
他冷冷一瞥眼，手下咽了一口唾沫，连忙将弓箭递上。
开弓搭箭，精铁箭头在黑暗中闪烁着摄人寒光，对准了奔驰的马……上的人。
有人注意到了，目呲欲裂，“小姐！！！”
殷温娇只感觉小腹一阵阵坠坠的痛，几乎快意的想，这样也好，听到声音时下意识回头，穿过重重夜色，看见了那寒光闪烁的箭头，也看到了那双如狼般冷酷残忍的双眼。
他也看到她了，眼里是兴奋的光，是猎食着看猎物的光。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瘦的人影向那个人扑过去，离弦的箭偏离了方向，马凄厉嘶鸣，她重重的摔了下去，顺着斜坡滚落，石头，树枝，在身上擦出一道道伤口，划出一道道血痕，比意识更快的是本能，她的手紧紧护住肚子，直到彻底昏迷过去。
昏迷前，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好险好险，就去喝了一杯酒的功夫，差点误了大事……”
“有所偏差，不影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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