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贵圈的人即便是看不起她,好歹也会表现得隐晦一些,就像贺悦一样,表面上还得过得去,以展现自己的涵养和素质,原来这东西,即便是家财万贯,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现在没有亲自上前来羞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詹藜抬腕看了看手上的表,8:24。
晚宴还没正式开始,她已经起了离开的念头。
“干女儿!”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吸引了小部分人的注意。
詹藜也侧过头,看到了她的噩梦。
身上的所有细胞马上进入警戒状态,一阵大过一阵的寒噤流窜在四肢百骸,浑身僵直,双腿发软,就连呼吸都有些停滞。
赵波和他的儿子赵照南!
直到两人在詹藜面前微笑站定,詹藜红唇微启,惊魂未定。他们似乎很享受詹藜这样的表情,静静观摩着她。
詹藜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终于没有拿稳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毯上。
过了一小会儿,詹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赵先生,令郎......提前出狱了?”
洛女士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看清来人后快步走了过来,直到在詹藜面前站定,面色已没有不快。
洛女士拉住詹藜的手,向自己的身后带了带。
“赵先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赵波笑了笑:“贺夫人,前段时间你的生日,犬子刚刚出狱没赶上你的好日子,在这里说声抱歉了。”
洛玄宁低头一笑,不卑不亢:“赵先生哪里话,以后有的是机会,希望赵先生赏脸。”
“哟,干妹妹一直怒目盯着我,看样子是余气未消。”
赵照南边说边向詹藜靠近:“干妹妹,哥哥说过,出来后会好好招待你的,绝不食言。”
从远处看来,赵照南的脸已然贴在了詹藜的脸上,两人举止亲昵,却看不清在说什么。
“爸爸,咱们还是先去问候一下季老先生吧,与干妹妹有的是时间叙旧呢。”
直到两人彻底走完,她的感官似乎才敢打开。
“詹藜,詹藜!呼吸!呼吸!”眼光瞥近,是洛女士焦急的脸。
“放轻松,他们走了,呼吸!”
詹藜猛地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若不是洛女士扶着自己,恐怕下一秒就要摔个狗啃泥。
“詹藜,忍一忍,不要在这个场合发病~忍一忍,这么多人看着呢~”
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见洛女士的声音。詹藜看着已经有不少人注意过来了,冲着洛女士点了点头,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是啊,不能在这里发病。
周遭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全部汇聚在了舞台中央,所有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我去个洗手间。”没有等洛女士回应,便转身走出来花园,朝着洗手间走去。
走到半道的走廊,詹藜越走越慢,仔细一看,她终于躬下身子,大口又短促地呼吸着空气。
可是,一口气也吸不进来,一口气也呼不出去。詹藜一只手揪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在光滑的墙面上抓挠,似乎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没抓住。
只有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你敢弄我,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过往的片段在脑海里反复浮现,气口只进不出,不得不反复弯腰、挺直,想给肺部腾出一点位置,让自己好受些。
“小姑娘,你小小年纪,还是不要和权势金钱作对得好。”
那一张张阴鸷又凶狠的脸在她面前不断逼近,似乎再吸一口气,这些恶灵就将侵扰她的身体。
她止不住地颤抖,止不住地向前,胸前的肌肤已经被揪得通红,指尖泛白,青筋凸起,脸色早已没有血色。
要用力地呼吸,她知道自己会好的,这样的场景她经历了很多次。
“你这是怎么了?”
身侧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手顺势握住了她的胳膊想将她的身子直起来。
肖宁渊。
他在楼上看见詹藜与两个男子说了几句话,直到她们走后,洛玄宁表情上的担忧似乎不减。
虽然看不见詹藜的表情,但能猜到她的心境。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多管。
终究是没有立场,对她只是多了几分不同,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宴会开始时,和白航几人一起下楼,今天是季家的慈善酒会,季知宴早早便在楼下坐镇,童怀周自然围绕在季知宴左右,没同他们在一起。
说来真是奇怪,明明自己到了宴会厅之后,目光始终聚焦在舞台上,却不受控制地突然向后望了一眼。
这一望,就看见詹藜惨白如纸的脸,和了无生气的眼神。
再一会儿,她和洛玄宁说了句什么,便扭头离开了。只是走路的姿势,很像受了伤。
极不自然。
他跟上去,完全是以为她受了伤。
不承想......
他蹙眉盯了几秒钟:“你是哮踹犯了吗?带药没?”
詹藜摇摇头,虽然状态没见好,但意识还算清醒。
肖宁渊立即掏出手机,詹藜伸手阻止,将手搭在了肖宁渊的手机上,冲着肖宁渊摇了摇头:“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詹藜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像是终于抓到了东西,反而逐渐用力起来。
肖宁渊虚扶着詹藜,她呼吸不畅,完全乱了章法。
“詹藜,看着我。”边说边用自己的蛮力使其与自己对视。
“呼气......吸气......”
她跟着肖宁渊的指导执行了一会儿,还是推开了他,弓着身子自我调整。
那么难受的瞬间,詹藜心里还在想,肖宁渊的眼睛,是琥珀的颜色。
“不行,你这状况有些严重,一定要去医院!来人!”
“别!”詹藜阻止不赢,不想让自己的窘境被人瞧见:“我PTSD......别叫人看到......”
听着侍应生的脚步在不断靠近,詹藜却无暇应付,捂着胸口向前走了两步。
还没等反应过来,自己身体腾空而起,一抬头便只瞧见了肖宁渊的下颚和有些担忧的脸。
詹藜将她的头迈进了肖宁渊温暖的怀中,本意是不想让自己的丑态被发现,却满面迎来了肖宁渊身上特有的清冽香水和男性天生的气味相混合,詹藜竟有些安心。
这样的气味让她短暂地忘记了恐惧,呼吸也变得不再那么艰难。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应该是有十来分钟吧,詹藜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稳,紧捂着胸口的手有了松动。
意识渐渐回拢,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两人已经到了两楼的休息间。肖宁渊坐在詹藜旁边,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环住她,给她顺气。詹藜一只手放置胸前,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领口,佝偻的身躯轻轻靠在他的胸膛。
一抬头,与肖宁渊垂下的脸相差不过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