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陆锦雁有记忆起,便是在一个小村庄里,村落在月国都城的北边。
那里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有一个爹爹,常听别人喊他秦衙役。
家中分有几亩薄田,忙时他在田中劳作。农闲时,他便去县上的府衙当差。因他早年在军队里待过,还能文能武,衙役严格来说又不属于官府,算是个充差的闲职。
同她家经常往来还有一个婶婶,早年间是个官家小姐,不知为了何事,流落至此。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稀松平常,和别家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待她六岁时,便有姑姑教她读书识字,姑姑说女儿家读书明事理,将来便出了门子也是有用的。
姑姑生得十分好看,眉眼间皆吊着风情,村里的人时常在背后嚼舌根,说她不甚检点,才被扫地出门来了这。
陆锦雁不这么认为,姑姑很好,懂的很多,还去县里教过红楼的姑娘琴棋书画,她说那里的姑娘很可怜,大多是被父母卖去换粮食的。
"雁儿,你是有个好爹爹的。等你出落的整齐漂亮了,也能嫁个好人家。不过,就算女子一辈子不嫁人也无妨?若遇上了不好的郎君,就是白白蹉跎了一辈子。"
姑姑说这话的时候,黯然神伤,带着几分唏嘘和凉薄。
当时她不懂那些,懵懂地点头。
恰好这时秦衙内从外面回来,还从县里的集上买了吃的带过来。
"芸娘,你又再同雁儿说什么?她这个年岁,哪里听得懂。"
说完他把东西放在桌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把把陆锦雁抱起来,"雁儿,今日想爹爹了没有?"
她小手抬起揪住他鼻头,咯咯发笑,"想了,爹爹今日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我家闺女咋这么贪吃呢,你自个闻闻,是什么?"
他小心托着她凑近,陆锦雁皱着小鼻子嗅了一下。
"是肉,香得很。"
"哎呀,这一闻就闻出来了?"
"嘿嘿,这个可好吃了。我记得清,爹爹,这个是不是要用好多铜板啊,要是用光了,就该没钱买米吃了。"
闻得了肉味,她馋的直咽口水,余光撇了撇桌上的东西,又担心的问道。
芸娘看着他们父女两个这样,不禁轻笑了一声,"我还是先回去了,你们两个收拾了去做饭吧。"
见她要走,陆锦雁小手伸啊伸,"姑姑别走,我们一起吃。"
秦衙内听了这话,就知道她姑娘是嫌弃他做饭不好吃了,无奈道,"芸娘留下来同我们一起吧。今日带着雁儿识字也是辛苦了。"
她摇了摇头,"是苦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父女两个打的什么主意。诓我做饭,休想!"
说完她收拾好带来东西,又整了一下衣衫端着步子走了出去。
"唉,这下就只能爹爹来做了,雁儿先去自己玩会儿。"
秦衙内放下她,拎着肉去了灶房。
陆锦雁爬上凳子,晃悠着小短腿,无聊地哼起今日姑姑教的小调。
……
等她十岁时,秦衙内不幸得了腿疾。
那年冬日在田间时,一不小心滑进了冰窟窿里,腿受了刺激,连带着昔日战场上的创伤,一起并发。
"怎么样?郎中。"
秦衙内坐在榻上问着,稍微一动,扯得生疼。
"年纪大了,扭着筋骨,且静养一段时日吧。我同你开个方子,抓些药回来熬。"
郎中观察一番后,掏出纸笔写好药方递给他,便出门去了。
"爹爹疼不疼?雁儿给你揉揉吧。"
"没事,爹爹不疼。雁儿把这方子,拿去找芸姑姑吧,同她去县里抓些药回来。"
"好,我这就去。"
……
"你说你爹爹这么大的人,路都不会挑好的走。偏生一脚踏进了水里,看是活该!"芸娘牵着她,走在道上,嘴里不停的数落。
"爹爹是没看清路,姑姑你就别说他了。爹爹他已经长记性了,下次肯定好好看路。"陆锦雁心疼地说着,隐隐带着哭腔。
"好了,好了。姑姑才说了一下,你就不依了,合该要说,这也是因为姑姑关心你爹爹。"芸娘安慰她说道。
等二人回来时,天都快黑了。
秦衙内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只是眉头紧锁,许是腿疼的。
她们放轻动作,一起做了饭,芸娘又指挥着陆锦雁熬了药,这才离去。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女儿端着粥,刚想起身腿又开始疼了起来。
陆锦雁连忙放下碗,小心地扶他起来,"爹爹你慢点。"
秦衙内虽然疼的龇牙咧嘴,还是笑着同她说没事,让她也快些去吃饭。
……
这日,一辆马车停到了他们家门前,马夫长得五大三粗的,横着眼。
进屋递上了东西,秦衙内一看,顿时表情严肃的说道,"这人该不会出尔反尔吧!我不甚信他。"
"自然不会,秦百长且放宽心吧!"
男子对他的称呼,让他一愣,许多年不曾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陆锦雁走了,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人怎么说服的爹爹,还特意去县里买了上好的缎子衣裳让她换上。
还唤她陆二小姐,让她好不适应。
……
鱼羌小姐!夫人!不如咱们去床上睡吧!这里坐久了也冷的慌。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鱼羌。
陆锦雁抬头看了她一眼,哭得有些过劲了,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陆锦雁阿鱼,我想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