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雁同鱼羌去看陆锦鸿的时候,这天正巧下起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早起鱼羌起身的那个时辰,还没有下,许是冷得积攒到了点上,她们收拾好出府的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
鱼羌夫人,把大氅披上吧。
上了马车,鱼羌帮陆锦雁系上锦缎绒氅,掖得严严实实。
马夫小心的拉着马车,唯恐马脚打滑。
鱼羌夫人,这雪天难行。正好,去程国公府估计还能用个午膳。
鱼羌小心的撩开车帘一角,看了一眼,感慨道。
陆锦雁你呀!净想着吃!
陆锦雁握着小手炉,眼神飘忽,听到她说这话,思绪拨出几分开起了她的玩笑。
鱼羌那当然还想了其他的,许久大小姐和花渺了。甚是想念,嘻嘻!
她仰头眯着眼笑,深宫路艰,不知道大小姐和花渺能应付的了吗?
陆锦雁噗……
……
杨府和程国公府离得颇远,马车在雪天走脚程又慢,走了许久才到地方。
等到他们下马车的时候见地面已经铺了薄薄的一层积雪。
鱼羌夫人,当心。
鱼羌扶着她,走进了程国公府。
陆锦雁对程国公府比对陆府熟悉,只是这番来倒是带了几分惴惴不安的神色。
鱼羌看着她愈往里走愈纠结挣扎的模样,觉得很是熟悉。
当日在大街上,那个场景,遍地的黑衣人,以及受伤的陆锦鸿,自己找到她时,她便是这个样子。
或许是事近怯懦,需要做一番思想斗争。
落雪无声,踩上却去有"吱呀吱呀"的声音,与这个冬天安静的氛围很是般配。
按着规矩,陆锦雁是要先去看程老夫人的。
偌大的庭院,也是白茫茫的一片,门厅的门口上挂着冬日里挡风的厚织门帘。
丫鬟小厮们各司其职的走动着,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她们挑起帘子进去,屋内老夫人正盘腿坐在外间的榻上,案上搁着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
陆锦雁见过祖母!
陆锦雁走上前去俯身一拜,似是已平稳了心神。
老夫人哎,锦雁来了。快来,坐到我跟前。
老夫人看到她,面露喜色,抬手招呼道。
陆锦雁嗯,好些日子不见祖母了,甚是想念。
她走过去挎上老夫人的手臂,神色乖顺,嘴巴略微噘起。
老夫人你呀,几日不见,怎么像那两个顽猴子一般,学会同祖母撒娇了。哈哈。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笑意更甚。
陆锦雁哪有!
陆锦雁不依地耸了耸鼻头。
老夫人你瞧!是比未出阁前还要小女儿姿态了。不过这样也好,只要看你们日子过得好,是比什么都要强的。
老夫人欣慰说道,话声落下又看向桌上的杂物。
老夫人你来看看,这桌上,全是锦鸿小时候的物品。
陆锦雁这才仔细看过去,若是老夫人不说,她还以为是哪个男童的玩物,都尽是一些弩弓,木剑,小皮鞭,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陆锦雁这是大姐小时的玩物?
她带着疑惑再次确认道。
老夫人鸿雁,鸿雁。当年你娘怀着你们两个的时候,想着是两个男孩,或是一男一女。不想,等到生下来却是两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她不依,还是用了提前想好的名字。
老夫人盯着一处,忆起旧事。
老夫人她是骄傲的人啊,只是做错了事,又没有及时回头。
老夫人鸿雁高飞,若是知道后来会那样。我就是拼了命,不要那些面子里子也不要她嫁去陆家。
说完她眼中隐隐泛起泪光,拿出帕子轻拭了一下。
陆锦雁听了这话,居然觉得胸口闷闷的。
其实,之前她不怎么能感受到这仅是留在他人话里的娘亲,但是被描述久了,就像是被一划又一划的描摹了出来,有血有肉,爱恨折亡。
所以,这种痛苦不能再发生一次,她要尽自己的所能去扭转事情的走向。
……
京中茶馆。
"情之一字,直教人生死相许。泪眼婆娑间,迷了双眼。"
一楼中间,说书先生说到情绪激动时,折扇一收,狠狠打在桌上。
众人起哄叫好。
陆锦瑜趴在二楼的栏杆边,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看着它慢慢消融,凉意渐失。
陆锦瑜真是有趣!
常翠站在她旁边,看着面前女子脸上带着凉薄和讥讽,不由深深的叹息。
陆锦瑜我若入宫便没法来这里,听这些世人皆羡的美梦了。情,呵,怎么会长久呢?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秀眉微蹙,摇了摇头。
常翠小姐不必烦恼,俗话说有得必有失。小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何况,这些俗物,您并不稀罕。
常翠顺着她的话恭维道。
陆锦瑜闭上眼睛,感受着冷风吹向自己,记忆突然在脑中聚拢。
自她有记忆起,便是一贯被捧在手心里的,她可以肆意骄傲,嬉笑胡闹。
因为,府上的后院中只有她娘一人,她也是独一位的小姐,金尊玉贵。
直到那次被母亲带出去赴宴,她见到了那个女孩。
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身边围着不少人,端着的是从容不迫,面上是规矩大方。她好奇的问身旁的嬷嬷,那是谁?
嬷嬷一顿,答道,"那是长公主府的小郡主,小姐。"
"为何,有那么多人围着她。"
嬷嬷没有回答她,只是拉着她去别处玩。
年纪尚轻的她,不知道什么叫炙手可热,也不知道什么是地位尊崇,那正统的地位,是能让她从骨子里散发着一种傲气,能去游刃有余的待人接物的基础。
"庶女上位的,不过算是填房而已。还是陆大人官位高,她也连带着争光。"
外间坐着的几位夫人,正在院子里喝茶闲聊,言语尽是嘲笑。
陆锦瑜看着她们像是在说一件茶余饭后的顽笑事,有些呆呆的扯住了嬷嬷的衣角。
"我不喜欢这里。"
"哎呦,小姐。那得等您同夫人坐完席才能回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