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顾邦才看着远处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杵了杵身边的人。“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了呀?"

顾母瞪了他一眼，"回去什么呀回去，我告诉你顾邦

才，今天谁也不可以去打扰耀东和青禾。他们这么久没见了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的呀，你这么早回去干什么?"

顾邦才有点急了，"你看看这天都要黑了，哪里早了。再说了，"顾邦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也该吃晚饭了呀。"

顾母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顾邦才，你就这么点

出息!"

不远处，顾悦西陪着多多和福朵玩的不亦乐乎，顾母远远的喊了一声，"福朵，多多，回来吧。"

听到喊声，悦西便带着福朵和多多走了过来，“妈妈，我们要回去了么?"

顾母大手一挥，"走，我们到小绍兴吃饭去。"

听到小绍兴，顾邦才的眼睛都放光了，"小绍兴，我

们要去小绍兴?"

“难得高兴，今天我就出血一回。"

多多开心的跳了起来，"哦，太棒了，我要吃白斩鸡，还有糟溜虾仁，还有……"

顾悦西掐了掐他的脸，"你一个人吃这么多。"多多偏了偏头，拉着福朵，"还有福朵姐姐呢。"

“好好好，都点上。"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往小绍兴走去。

另一边顾耀东帮沈青禾收拾了行李，亭子间虽然快有五年没住过人，但还保持着沈青禾走时的模样，她的行李并不多，一只小牛皮箱子装着换洗的衣物和一些日用品，收拾完了行李，顾耀东拉着沈青禾去了晒台，像以前一样，两个人站在晒台边，说说话。

这五年的时光，发生了太多事。从他们分开的那一天，到上海解放，然后公安局成立，再到他成为科长一桩桩一件件，顾耀东从来没有一次讲这么多话。

“对了，还有肖大头，他也来公安局了，五年前我曾经和他说，如果有一天能做回警察，希望他再给自己一个机会。"

沈青禾安静的看着他。当初懵懂的少年已经完全退去了推气，变成了一个成熟而稳重的男人，说着说着，顾懂东似乎相起了什么，突然安静了。

沈青禾疑感，“怎么了?"

顾耀东闷闷的，"青禾，你说处长他还会回来么?我今天接到了一个电话，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一定是他，他还给我做了一碗菜泡饭。"

沈青禾握住他的手，"会的，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

顾耀东抬起头，"青禾，那你呢，这五年，你过得怎么样?"

这五年啊，沈青禾看了看远处，将自己的经历娓妮道来，和顾耀东分别后,她以蔚青未的身份去了成都，任务是参与策动川康起义的工作。

沈青禾沐浴在夕阳的余光之中，慢慢的说着这五年的一点一滴。顾耀东看着她，安静的听着。

“你有新的搭档，是男的?"顾耀东抓住了一个细节，皱起了眉头。

沈青禾突然想逗一逗他，“对啊，是我在苏联时期的同学，祖籍在四川，对西南一带比较熟悉。我们在苏联的时候关系就不错，所以搭档起来也很熟练。"

顾耀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沈青禾看着顾耀东的眉毛都快要拧成一股麻花了，噇嗤一声笑了出来，“顾警官，你是在吃醋么?"

顾耀东撇撇嘴，"才没有呢。"

“还嘴硬。"

说完，沈青禾想起了五年前偷袭的那个吻，有点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

“我的嘴硬不硬，沈小姐要不要试一下?"还没等沈青禾反应过来，顾耀东就吻了上去。不同于那两次蜻蜓点水般的轻吻，这一次，是炽热的，更亲密的，带着五年未见的思念，脱间将她淹没在无尽的缠绵中。

沈青禾温手的回应着她，顾耀东却似乎并不满意，蛮横的撬开她的后齿，长驱直入，青禾有点不适应，她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讨，即使是当年在卡车上主动的那一吻，也是点到为止。

但她依然努力的回应着。

这五年，她也很想他啊。

顾耀东的双手紧紧环抱着她的腰，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夕阳残留着一丝微光赖在山头不肯落下。似乎也在为这对离别已久的恋人送上自己的祝福。等到微光终于消失不见，两个人才结束了这一场温柔的缠绵。

“青禾，"顾耀东抱着她，声音有一点沙哑，在暮色中

带着一丝诱惑，“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这更像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女人的承诺。

沈青禾把头轻轻靠在顾耀东肩头，"嗯，不会再分开了。

她以沈青禾的身份离开，也以沈青禾的身份回来，从此以后，她只是他一个人的沈小姐，不再是王玉晨也不是蔚青未。

"顾耀东，"沈青禾轻轻开口，"我饿了。"她本就来的匆忙，午饭也没来得及吃，说了那么多话，现下饥饿和疲劳一起砸了过来。顾罐东才想起，这都饭点了，爸妈怎么还没回来?他从晒台上往外看去，也没有他们的身影。他收回目光。拉起沈青禾的手，往楼下走，"你先等一下，我去换个衣服，然后给你做饭。"

沈青禾惊奇，"呀，顾警官现在都会做饭了?"

顾耀东自豪的说着，“这五年，我可学了不少东西。"

等到沈青禾在厨房门边抱着手臂看着顾耀东有模有样的炒起了菜，才终于相信，他是真的会做饭了。

"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先炒两个菜给你填填肚子。"

“我想顾先生顾太太暂时应该不会回来了。"

顾耀东一愣，才反应过来爸妈是故意让他和青禾多点独处的时间。

两个人吃完了晚饭，顾耀东主动收拾起了碗筷。沈青禾看着他熟练的样子，想着以后也得让他多做点饭，味道还不错。

饭后顾耀东又拉着沈青禾去散步。福安弄还是以前的样子，小孩子在弄堂里追逐打闹。老人们在一边下棋，还有坐在门口唠家常的。

家长里短似乎是永恒的话题，谁家婆媳关系不好，谁家儿子考上了大学……顾耀东就像是福安弄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谁提起他都是一脸赞赏。

“顾家那个小儿子呀，是真有出息。东吴大学法学院第一名毕业，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科长，前途无量啊，长的又好看，还是个痴情的，都五年了，还等着他那个未婚妻呢。"

顾耀东牵着沈青禾，从家门口走出来遇到街里街坊都礼貌的打招呼。

"陈伯伯好。"

“呦，耀东啊。"陈伯看到被耀东牵着的沈青禾，"沈小姐回来啦?"

沈青禾点了点头，“嗯，刚回来。"

“哎呦，回来就好，耀东可等了好几年。办婚礼的时候可要和我们这些老邻居说呀。"

沈青禾有点不好意思，不知该怎么接话，倒是顾耀东一脸坦然，"那是当然。"

沈青禾怀疑他就是故意的，说什么饭后散步，怕是还没散完步，整个福安弄都等着喝他们的喜酒了。

果不其然，走了一圈，几乎整个福安弄的住户都知道顾科长等了五年的未婚妻今天回来了，而且马上就要办婚礼了。

两个人走出福安弄，到了电车站，沈青禾停了下来，“顾耀东，你故意的吧。”

顾耀东一脸无辜，“故意什么?"

沈青禾被他这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噎住了，“不走了，回去吧。"沈青禾转身欲走，却被顾耀东拉住，她回过头，看见顾耀东收起了那一副无辜的表情，眼神带着温柔和坚定，他从口袋里慢慢拿出了一个小方盒，沈青禾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顾耀东打开小方盒，里面是一枚戒指，在夜色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这枚戒指，在五年前就买好了，却一直没有等到它的主人，现在，它的主人回来了。"顾耀东顿了顿，单膝跪地，深情的看着沈青禾，"青禾，你愿意，嫁给我么?"

沈青禾看着他，想起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样一个电车站，她为了躲避检查，让顾耀东让了位置。这一让，他们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从此有了交集，并且会一直纠缠下去。

“我愿意。"一滴泪滑落，沈青禾点了点头。

顾耀东起身把戒指戴在了青禾的无名指上。这一刻，虽然迟来了五年，终究还是到了。

夜色渐渐深了，吃饱喝足的顾家老小终于回来了，还没进家门，就收到了街坊邻居的祝福。顾母笑的合不拢嘴，“哎呦，放心啦，一定会叫上你们的。"等进了家门，大家都有默契的去了晒台，果然，顾耀东正抱着沈青禾，两个人在赏月呢。

“这婚礼啊，要准备起来了。你看这两个人，好的咧，蜜里调油的。"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多多被大人挡住了视线，一个劲的往前钻，想看看清楚，眼看着要撞到门口的木架子了，福朵想伸手拉住他，却没拉住。

哐啷一声，赏月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爸，妈，你们回来了?"

顾邦才和顾母也不再偷偷摸摸的，“怎么，嫌我们回来的太早了?"

沈青禾在一旁甜甜的叫了一声，“顾太太"

“还叫顾太太?是不是应该改口了呀?"

当着这么多人，沈青禾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顾邦

才站了出来，"婚礼都还没办呢就改口，青禾肯定不答应。"

“对对对，婚补要办的。新房啊，就用耀东现在那个房间，到时候刷个漆。”

顾母连忙说道，“那个床啊，就换成双人床，还有家具，到时候让多多爸爸托他在家具厂的朋友买几件。”顾悦西补充道，“好的呀好的呀，结婚照也要拍的吧，就上次那家照相馆，老板手艺不错的。"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沈青禾和顾耀东都插不上话。

福安弄已渐渐安静下来。偶尔会有几声猫狗叫，以及，顾家的欢声笑语。

夜已深，大家都各自回了房，顾耀东再不舍，也不得不把青禾送回亭子间。

待到大家都回了房，顾母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首饰盒，打开最下面一层抽屉，取出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

“你这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顾邦才在一旁揶揄。

顾母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睡你的觉去。"然后起身去了亭子间。

“青禾。你睡了没有呀?"

沈青禾正准备换上睡衣，听到敲门声，走过去打开了门，“还没呢。快进来，顾………”她想起刚才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顾太太。

顾母笑了笑，“等到你们领了证办了酒，再改口也不迟。"说着，拿出了那只玉镯。

“这只玉铜啊，是我出嫁那天，耀东奶奶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了。"顾母把手镯戴在了沈青禾的手上，她的手白净而纤细，配上这么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甚是好看。

“我们家耀东啊，这辈子有福气能够遇上你这么一个好姑娘，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们俩呀，以后能够安安稳稳的好好过日子。"

沈青禾抱了抱她，轻声而坚定的说道，“我们会的。"

夜色渐浓，福安弄终于归于一片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