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海境——离尘水无形润泽之界。
这里终年不雨,境中种族皆为鳞族。
只见一片雪晶丛生的地段,缓缓步来一道尊贵庄严的身影。
四周光莹流转,那人身姿挺拔,淡淡浮辉的墨紫色长发结成华髻固入珠旒鳞冠,两侧以紫鳍为饰。
抬首间,丰神俊朗的面容上,一双冰青色的眼眸不怒含威,却又澄明熠熠。
再往前,便是鳞王宫,他的目光落在了殿前一道粉衣妍丽的身影上。
对方瞧见他的到来,似乎并无讶异,只是脚下一动,往他的方向迎了上来。
刚刚行至他的面前,还未欠身施礼,北冥封宇便已先行开口: “飞渊姑娘,多谢你。”
眼见一界之主竟尔向她依礼致谢,飞渊心内蓦然一惊,反应过来的当下,已上前一步制止他的动作。
“千万不可!王上乃是万金之躯,飞渊万万受当不起。”
话出同时,她匆忙伸手扶起对方,随即往后稍稍退开了一步。
“本王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答谢,飞渊姑娘不用拘泥于礼节。”
北冥封宇看向面前清姿佚貌的少女,眉间微展,目中似乎噙了一丝笑意。
“这……我是阿殇的好朋友,安慰他,鼓励他,是一个好朋友应该做的事情。王上,你太客套了。”
想来对方应该是在暗中目睹了自己陪同北冥觴跪在殿宇内反省忏悔的举动。虽然她是出于自愿,但这份谢意,仍是太过贵重了。
不过好在阿觞有好好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也不枉她这番费心开解了。
“觴儿贵为太子储君,个性娇纵傲慢。本王平时忙于政事,无法分心管教,是本王之失。”
想到这事,北冥封宇不由得轻叹。身为父亲,他在这方面的确做得不够。
甚至在雁王和凰后对太虚海境意图不轨的当下,让方回不久的北冥觴觑得机会私跑出界,亦是他的疏忽。
见对方垂目感慨,飞渊难得斟酌了一瞬。
“但……从我跟阿觴近日的相处看来,感觉阿觴的本性非是这样。反而,我认为他是在刻意表现,吸引王上的关心。”
那种渴望得到认可的眼神以及心理,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那也是她曾经有过的心态,而现今依然存在。
听到她这番话,北冥封宇不置可否地凝视了她一眼,随即敛了目光。
“觴儿想在本王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本王也认同他保护太虚海境的心意。只是他,总是用错了方法。”
单就这次的事情来说——以一步破绽百出的险棋同墨家势力周旋,虽然是安全回转太虚海境,却一度陷自身入危,丝毫未将太子储君这个身份重视在心内。
更让他失望的是,对方不仅对此毫不知错,甚至在提及欲星移时,貌恭而心不服,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不逊。
此番种种,没有半点将来为王应该有的觉悟和气度。
这让他如何不怒极寒心?
思及至此,北冥封宇不由得眉间一沉,神色微暝。
见他一时间沉默下来,飞渊亦知晓对方是在萦心此事。
“世道多变,方法是需要经验的累积,让他自由发挥,不是很好?”
这次的事件她有参与其中,虽说是险象迭生,但好在她与北冥觴两人配合得当,最终化险为夷。
就结果上来看,这一计的确是成功的。
而且……如果没有她的加入,北冥觞应该可以做得更好,这一点,她在中途其实就已经心知肚明。
“王上,愈是活在羽翼保护下的花朵,它愈是叛逆,因为叛逆也是突出的一种作法。”
她也明白鳞王对北冥觞这份担忧和保护的心情,但身为子女,迟早要独自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
北冥封宇垂目踱步,凝神静听着她这番劝解,眼底隐隐浮现着若有所思的神色。
“飞渊姑娘与觴儿交识不久,为何了解他的性情?”
他缓缓回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的身上。
听到这个问题,飞渊眨了眨眼,墨紫色瞳眸中流露出些许窘迫之色。
虽然或多或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还是坦然明言道:“不怕王上笑话,正因为,飞渊也是这种人啊。”
此言倒是令北冥封宇意外一笑。
“哈,看来飞渊姑娘也很有感慨。”
“是啊,因为我没经过父亲的同意,就自己跑出来游山玩水了。”
啊……这样一想,阿觴最开始好像也是偷偷跑出外面去的……
思绪跳脱之际,北冥封宇略有深意的目光凝视而来。
“本王对飞渊姑娘的来历,甚是好奇。”
对上那泓通透的冰青色,飞渊不由得静默了一瞬,再次抬眸时,眼底已是一片澄然。
“不敢欺瞒王上,我乃出自仙舞剑宗,家父正是仙舞剑宗的持剑长老。”
她说着,抬手抚了抚腰间的随心不欲,剑鐔上系垂的珠璎穗微微晃了晃。
虽然她从未和北冥觞提及自己的身份,但对方仍旧愿意相信她并将她带回海境,而鳞王对自己亦是优礼有加,如今问起这事,她也没有隐瞒的理由和必要。
“道域,本王之前曾听师相讲过。道域四宗内战,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自我封闭下,断绝与外界交涉。”
欲星移曾向他提及——九龙地界之一的道域,也称桃源大地,由龙虎天师张道陵所创,崇尚无为而治。
此界内中的势力划分,分别是仙舞剑宗、神啸刀宗、阴阳学宗、紫微星宗这四大宗派。
北冥封宇所疑惑的是,在道域因内乱避世消迹已久的情况下,她怎有机会出来外界?
飞渊自然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因为天师云杖回归,致使道域体制回归正轨。四宗重新协议,天元抡魁再度举行。
她眸光清澈,内中无一丝隐瞒之色,有如白水鉴心。
“而我,就是这次代表仙舞剑宗出战的弟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