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缺舟静处原地并未发一言，只待两人已经离去，他才侧身凛目，神色间隐有不虞。
“我们有约定，你不会再改变俏如来的记忆。”
他避开定数，却未料变数，致使此次行动功亏一篑。
面对这番话语，苍狼大智慧却颇有微词。
“你不该介入，逼我不得不这样做。”
“这表示你创造的记忆，不是完美。”
此前他已说过，当初给予俏如来的记忆如果完美，便不用担心后续的发展。
但现今，他已心生质疑。
“就算他真有疑心，也是你推波助澜。这不是他自己所选的道路。”
苍狼反驳他的话，情绪起伏间，眼尾压着一丝冷肃。
他认为俏如来会突然行此举，其中定不乏缺舟的牵引。
“你又如何知晓？深入他的脑识查探？”
缺舟茶色的眸噙着极浅的锋锐，琉璃如镜，端美威严，直视眼前之人。
俏如来是自行前来寻他帮忙，离开地门，也是他自己的想法。
尽管，他仍未知晓这个想法是因何种契机而出现。
“我答应过，不会这样做。”
苍狼语气郑重，这一点，他自当遵守。
“既有出尔反尔的先例，难保没其他的惯例。”
毁约在前，质疑在后，他的话语难以具有信服力。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可以查探我的脑识。”
双方本出一源，彼此一体两面，苍狼不惧他的怀疑。
“这样，是你在妨害我？还是，你动摇了？”
缺舟闻言，眸光一凝，更显犀利。
“这是和平的道路，修行的道路，建立一个佛国净土，更是初祖大愿，大智慧一往无悔。”
他们的初心从未有变，何来动摇？
既语初心，又引来缺舟进一步的质疑。
“或者事实证明，拥有自主意识的人，会想离开地门。这样，也算是净土？”
选择离开的，已不止当初的万雪夜一人。
“也有不意愿再恢复记忆的人，你知晓我讲的是谁。”
苍狼眸光未移，一泓晶蓝亦不减退意，缺舟自是明白他之所指。
“这是每一个人，都希望走上的道路吗？”
诸法从缘起，一种缘，一种法，地门之法真是众生所求之法吗？
“如果世人皆知晓怎样才是正确，路，又何必大智慧指引？”
苦海无边，众生沉沦，“大智慧”所代表的是永恒不变的法，地门之法是世人救赎的引航。
话说至此，彼此对视的眼神，昭示着依旧无法说服对方的坚持。
而在这时，一抹雪白身影步履缓缓地行了回来。
注意到这点，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倏尔消散，双方心照不宣地搁置了这番没有结果的争辩。
缺舟神色微妙地背过身去。
苍狼神情自若地回身迎上行返此地的俏如来。
“参见大智慧。”
他走上前来，向面前之人施了一礼。
“免礼。”
苍狼抬手以示，一切重归，他也不再过多计较，对俏如来的态度仍是温和宽厚，一如往初。
“缺舟先生怎会在此？”
他很自然地注意到了一旁未语的佛者，不由得疑惑一声。
并不知晓俏如来被赋予了什么样的记忆，在听到他这句疑问的同时，缺舟微微侧了下身。
“我记得与你一同游览山水，期间一时失途，走散了。”
俏如来追溯着脑海中浮现的记忆，道出缘由。
“再会就好。”
缺舟半展双眸，转身之际，似有流风吹开点点涟漪。
“无妨，你还有想游历的地方吗？
他看向俏如来，一派自然地接续他口中的话题，而眼角余光，落在了苍狼身上。
“暂时没有了。”
俏如来思索着摇了摇头，金色眼眸中萦着几许疲倦，他感觉自己有几分异样的昏沉。
“乘兴而来，兴尽而归，我们离开吧。”
缺舟看在眼里，神色几不可见地一动，淡如风过了无痕。
“是。”
俏如来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好似一切都未曾有变，就如同在他的印象中，缺舟每一次凝视着他时，都是这般明镜止水的沉静。
他向身前的苍狼行礼告别： “大智慧请了。”
“请。”
苍狼点了点头，见缺舟施然向前行去，俏如来也与他擦身而过跟上对方的步伐。
视线随着两人身影渐而远去，幽渺晶蓝阒然漫上深海的苍色。
陌生的心绪若无形之丝缠绕上来，他抿了抿唇，敛了一声叹息。
缺舟，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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