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雷村中,一场愈演愈烈的冲突戛然而止。
“玄狐……”
常欣缓缓步出暗色的遮掩,蓦然中断了两人之间的对峙。
玄狐没有料到她竟会藏身于此,握剑的手倏尔一颤,扭头震惊地看向走上前来的人。
“啊!常欣……”
见到她安然无恙的一刻,几多惶恐,几多不安,都在当下,烟消云散。
“常欣。”
玄狐收起手中的九尾风华,快步走向对方。
见此情形,欲星移沉默着将掌中兵锋敛化成傍身之玉,随后将此地留于两人。
彼此相顾,一种后怕的欣然充斥在玄狐的胸口。
“你没去地门?”
“为什么……”
常欣眸光定定地锁住他,质问迎面而来,玄狐一瞬哑然,脑中更是一片纷乱。
“为什么,你要骗我?”
明知她担心俏如来的安危,明明他已见到了对方。
“你不是说,你最讨厌欺骗?”
她颤抖着声音,泫然欲泣。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地相信着他。
“但是你……你却……”
你却骗了我!
愤怒、难过、不解,还有道不明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在此刻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
“你都……听到了?”
谎言揭穿,他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常欣垂敛着目光,没有看他,眸中水色欲坠,不语已是回答。
“我……”
玄狐攥紧拳头,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喉间哽塞。
事到如今,再多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既然被知晓了,索性把一切都说出来。
“我杀人了。”
常欣闻言,脑中一震,更是不敢置信,只因玄狐曾向她承诺不再杀人。
欲星移并未离开,听到这,他借着枝桠遮掩,稍稍探出了头。
“对,我违反了约定,杀了很多人。”
玄狐侧过身去。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他不想再惴惴不安,不想再隐瞒。
“怎会……”
常欣当下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让玄狐打破最初的约定。
“你说过,只要我杀人,你就不再理我,那……现在呢?”
玄狐看向她,他想知道常欣是不是会依照当初所说的那样,不会原谅他,不再和他讲话了。
面对他的坦白,常欣明白这就是事实,他的的确确杀人了。
她神色几度踌躇。起初缔下约定,是为阻止玄狐再造杀戮,但现在……她无声地看向对方,欲言又止,她想知道原因。
“我为了救出锦烟霞而杀人,现在,你还希望我去救俏如来,然后再杀更多的人?”
玄狐自然看穿了她所想,他不再压抑流窜在心中的抑郁不平。
“是不是只要能救出俏如来,你不在意我杀多少人?”
“为什么,一定要……”
杀戮怎能是正确?在她的认知里,这是她不能理解的。
但这更加激起了玄狐的情绪,他强行打断了话语。
“所以是要我别反抗?就算是死在地门,只要俏如来平安就好!说,你说啊!”
被情感影响的当下,锥心的话语根本来不及思索便已经出口。
犹如当头一棒,刹那间击碎了什么,一片片,落入尘埃。
常欣一个趔趄,满目仓皇,整个人怔然失措。她从未有过这个想法。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无以复加的心痛,袭卷而来,凝成泪珠,坠地后破碎在那双玫红色的瞳眸之中。
玄狐倏尔清醒,接着便是内心汹涌袭来的惊惶和后怕。
“……常……常欣。”
常欣抬手捂住心口,那里是翻涌不止的难受,还有零落不堪的自责。
“……我没有这样想过,没有谁能够轻易决定别人的牺牲……”
原来约定已是沉重的枷锁,原来嫉妒变成了对彼此的伤害。
密密麻麻的痛疼勒住玄狐的心脏。
“常欣,我不是故……”
他急着说出的歉意,却不及常欣先来的致歉。
“对不住!”
来不及的挽留,常欣转身匆匆奔离此地,徒余后悔与愧疚盘桓在玄狐心口无从释解。
他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空落落地放下了伸出的手。
原来学会情感,是这般的疼痛和苦涩。
这不是他想要体会的情感,如今却是不得不承受。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向着龙涎口的方向行去。
欲星移见他颓然离开,这才从暗处走出。
地面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方才和玄狐交手时,对方受伤所遗留下的。
但是……这本不该出现。
玄狐非人非魔,即便受伤也不会流血,只是眼前所见,却是已然不同的事实。
被改变了吗?
逐渐冷峻的神色,昭示着欲星移内心的起伏不定。
他静默着停留了一阵,随后抬头看了眼天色,晓光将至。
定局已成,那个人想必已经苏醒了,而他,尚欠一场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