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天天带着蓝无虞那小娃娃四处闲逛玩闹的薛洋是在第二天江澄回家之后才知道小娃娃被送到了云深不知处嚼树皮。
“江澄!”薛洋气得指着刚刚归家的江澄破口大骂:“你可真够狠心的,小无虞那么小,你也忍心把她送到那种鬼地方去嚼树皮?”
江澄:“……”
可去你的嚼树皮吧。
嚼树皮的那只是我们这群皮糙肉厚的。
你是没见那小东西在云深不知处过得有多好,又是女修又是特做餐食的,比他父亲蓝曦臣那个宗主过得都滋润。
回想起今早用餐时分,江宗主至今不敢置信。
饭桌之上,自家那不知规矩的小东西刚吃进去一口就苦着小脸直卖可怜。
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呢。
一副要哭不哭的惨兮兮模样,就那么娇声娇气的冲着人家蓝老先生说了句“叔公,苦。”
蓝老先生那大家之长,礼教之表率就这么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的开了后门。
大手一挥就让厨娘重新给那小东西重新做了一份。还吩咐说什么这孩子还小,以后就单独给她做些糕点乳羹。
若不是蓝家食素不食荤腥,江澄都要怀疑蓝老先生会直接让人准备肉羹给那小东西。
这待遇,简直就是去享福的。
“江澄!我跟你说话呢!”
江澄淡淡看了他一眼,“她问我要弟弟,我又拿不出来,还不如索性丢给她哥看管。”
“你还是不是他爹?”
“不然呢?”江澄冷冷瞥了气得要炸的薛洋一眼,“你能给他生个弟弟?”
“我……”即将口吐芬芳的薛洋被江澄怼得愣了愣,当真问道:“我怎么生?”
“你……”江澄也未曾料到他这师弟居然还真能问得出口,一时无语至极。
片刻之后,独自纠结的薛洋转过弯来,指着江澄破口大骂:“江澄你有病吧?男人怎么生孩子?”
江澄捏了捏眉心,嘲道:“难得你还知道男人生不了孩子。”
“那你也不能把小无虞送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江澄挑了挑眉,“她在哪儿吃得好住得好还有专人伺候,又有阿遇和如中看着,比你可自在多了。”
“吃好住好?”薛洋大惊,难以置信的看了江澄半晌,满满的嫌弃全写在了脸上,“你管蓝家那些吃的用的叫吃得好住得好?”
“江澄你没病吧?”
薛洋炸毛:“你不能因为跟蓝曦臣成了亲就觉得他们姑苏蓝氏哪哪都好啊!”
“那可是你亲闺女,不是捡的!”
“小初安以前还救过你呢!再怎么她也算是你和蓝曦臣的媒人,你怎么能这么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哪怕她现在什么也不记得了,你也不该这么欺负她!”
“姑苏蓝氏那是人呆的地方吗?”
江澄:……
忍了又忍试着开口却又几次都插不进去嘴的江澄忍无可忍,直接祭出带着电花的紫电一鞭子抽了过去,“胆子肥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江澄算是发现了,这薛洋就和魏无羡是一个德行,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还是得时不时给他们紧紧皮子才能消停。
“江澄,别以为你是宗主我就怕你。”
“……”
还真没见你怕过我。
莲花坞内噼里啪啦鞭子作响,薛洋的叫骂声连连不绝。
新入门的弟子们看着师父和小师叔你追我赶打来打去,各个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只有入门久些的弟子们淡定自如毫无影响。
更令人震惊的是跟着江宗主重建莲花坞的那些师叔们居然各个起哄叫好,有的高喊“二师兄加油”。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直呼“小师弟快跑”。
更有甚者磕着瓜子,说“这小师弟不行,不如大师兄跑得快。”
话口一打开,莲花坞师叔级别的几名弟子就凑到一起讨论起了到底是大师兄抗揍,还是小师弟抗抽。
“嗨,这肯定是大师兄啊!大师兄从小和二师兄一起长大,早被打习惯了。”
一旁目瞪狗呆的新入门小弟子们纷纷石化,于冷风之中瑟瑟发抖。
师叔们说啥?
打……打习惯了?!!!
“我觉得是小师弟,小师弟历来皮实。你们忘了那年,被二师兄抽得血肉模糊,结果呢?不出一个月,又出门蹦跶去了。”
小弟子们:……
抽得血肉模糊……
“瞎说什么呢,那不是小师弟灭了人家满门,二师兄不罚不行嘛。”
小弟子们哆哆嗦嗦看向被江澄追着打的薛洋看去,满脸的都是不可置信:经常带着他们摘莲蓬的小师叔居然还灭过人家满门?
年轻的小弟子们面面相觑,满心满脑嗡嗡的都是“小师叔,灭满门”。
.
师兄弟追打过后,被不痛不痒抽了一鞭子的薛洋安分了一个下午。
傍晚刚至,这莲花坞内最小的小师叔就背着包袱离开了云梦,直奔云深不知处而去。
趁着夜色偷偷摸摸来到云深不知处的薛洋避开层层防守及巡逻守夜的人,凭借着多年前在云深不知处作死裹乱记下的路径方位,朝着姑苏蓝氏亲传弟子的寝房走去。
每逢一处,薛洋都要戳开一个窗户洞来瞧瞧。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连戳了七十三个窗户眼之后,薛洋终于找到了蓝启仁和蓝曦臣叔侄俩给蓝无虞那小丫头布置的闺房。
见那小娃娃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睡得正香,薛洋想了想,从带来的包袱里摸出一个糖来,控制着力道,从窗户眼里瞄准床上睡得正香的小香猪就轻轻砸了过去。
一下,没醒。
两下,动了动,继续睡。
三下,四下……
薛洋连着砸了六下,才把那小娃娃弄醒。
刚刚醒来的娃娃睡眼朦胧,眼看着又要倒下接着睡,薛洋赶忙出声:“阿虞!阿虞,这儿!这边。”
小娃娃揉了揉眼睛,定眼看了看有声音传来的地方,不确定道:“成美哥哥?”
“是我,快穿好衣服,带你下山玩去。”
一听这,小娃娃连睡觉的心思都没了,赶忙跳下床来,自己摸索着套上了外衫。
然后高高兴兴的就开门去了。
“成美哥哥!”
等在房门口的薛洋定眼一瞧,得,又没梳头发。
这未满五岁的小娃娃,能自己吃饭自己睡觉,甚至自己洗澡自己穿衣,唯独这头发着实让人头疼。
江澄那死炸毛从这娃娃三岁以后就明令禁止他们随意进出她的闺房。
故此,哪怕这娃娃生了病躺在床上,魏无羡与他也是不可随意进去的。就算是要探病,也得必须有江澄或者蓝曦臣在。
薛洋接过小娃娃手里的梳子和铃铛,囫囵两下给她随意弄了弄,又帮她把小铃铛绑上。
这娃娃速来粘人,若不是一来年纪实在太小,二来自小养得娇气,薛洋估摸着江澄恐怕就要禁止她冲人撒娇要抱抱了。
本着抱一回少一回的想法,薛洋把包袱递给小娃娃,让她拿回卧室放好,等她放好东西出门要抱的时候,薛洋就毫不犹豫抱起她隐入了夜色。
薛洋带着蓝无虞在前脚下痛痛快快的玩了一晚,直至天色将明才把小娃娃给送了回去。
连夜玩闹的结果就是睡眠不足,瞌睡连连,
蓝老先生的课上,蓝遇给弄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垫子放在身侧,供妹妹在一旁“听课”。
然而此时却成了小妹妹打瞌睡补觉的好地方。
在蓝遇认认真真跟着叔公上课未曾注意到的时候,他原本坐得直直的小妹妹,小眼睛一闭一闭的打起了瞌睡。
不一会儿,实在熬不住了的小娃娃终于慢慢弯下身子舒舒服服的趴在了软软的垫子上。
等蓝遇感觉到腿上一沉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家小妹妹此时正小小一只趴在垫子上,头枕着他的腿睡得正香。
蓝遇笑了笑,轻轻挪了挪小妹妹睡偏了的身子,把她大半身子移到自己怀里。
课上不曾尽心的聂小公子明显是发现了这个在课上睡得明目张胆的小妹妹,一时间,眼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聂舣,你来说说这个问题该做如何。”
蓝老先生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聂小公子的天际神游。
“啊?”小公子楞楞噔噔的站起身子,丝毫不知方才先生讲了什么。
蓝老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这小公子一眼,忿忿之情不言于表。
“既是未听,那老夫且重新问你,清河聂氏与兰陵金氏关系何如?”
聂小公子两眼一黑,不知所以。
蓝老先生压了压火气,又换了一个问题,“老夫且问你,你与兰陵小金公子……”
“先生。”蓝老先生话未问完,聂小公子就苦着张脸,欲哭无泪道:“您别问了,我还是抄雅正集吧!”
蓝老先生:“……”
蓝老先生的手抬起又放下,实在难以把心口处的那口闷气压下。
聂小公子见蓝老先生一把年纪了还气得那么难受,实在不忍。想安慰两句,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又憋了回去。
聂小公子认真想了想,觉得这次把先生气成这样他也实在冤枉。
这先生问什么不行,非得问什么家族亲疏关系。
这不是为难人嘛!
这哪家不是叔叔伯伯的乱叫。
自从四大家族你家的嫁我家,我家的娶你家,乱七八糟联了姻之后,这四大家族的亲戚关系称呼问题就已经不可考证了。
所以,聂小公子最头疼的就是有人问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尤以和金麟台金如中最甚!
金如中的大哥金如兰是他爹蓝景仪的好朋友,所以他得叫金如中的大哥金如兰“如兰叔叔”。
连带着发小金如中,他也得恭恭敬敬叫声“叔叔”。
然则,金如中的小叔叔又是他大伯聂明玦的道侣,如此算来,他又该叫金如中一声“哥哥”。
聂小公子曾思绪了好几年,终归不得其解。
追根究底,算来算去,聂小公子觉得这事儿就得怪他那为老不尊的父亲聂怀桑!
好端端的你说你跟着裹什么乱,都老牛了还吃什么嫩草,规矩些不行吗?是不清楚自己多大,我爹多大吗?
还害得我们小辈也跟着凌乱。
唉!
说来说去还得有个好爹!
看看蓝遇蓝无虞兄妹俩,既不用跌辈,也不用乱七八糟扯不清自家的亲戚关系。
多好!
哪像我和我哥,同辈变叔叔,一把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