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月来我常常做噩梦。
考虑到各种灾难,其实做噩梦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但是呢……我梦里有好多不断重复的悲剧、可怕的事情发生。
比方说,今晚。
“豪侠轻延裘,桀盗咏风华。”
零穿着角斗士的铁甲(不是骑士的。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毕竟我不大清楚这两者的区别,而且画面特别不清晰),那是黑的。很可怕。
我已经死了,躺在地上。躺在离她六点五米远的地上,脖子很痛——意识混沌。我身上再没有别的伤口了。
我,是谁?
是个卑劣的盎格鲁-撒克逊人吗?那我得算个蛮族。
我是不是记错了呢?女子怎么会是角斗士?
雪花在她身边散落。
她特别长的剑插在雪地里,有痕。那金属在这种环境下会特别冷,可她看起来没有异样。
我好像不恨她,超级奇怪呀,我应该恨她的。因为是她杀死了我。
我的价值观要是还和以前一样,就会觉得杀戮不算什么罪过。可是她好像是杀死了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没错,我手无寸铁。我没办法看到自己身体的状况,可我确信这一点。
本来我手还有一些寒冷带来的刺痛感,现在已经没有知觉了。零则是一直站着。她站了多久?一年?还是五个世纪?或者是十六个世纪?
我是大秦的奴隶?来自西北方最荒凉与帝国其他地方隔绝程度最高的那个行省?
天上有一个太阳,阳光照在地上和她的身上。我没有太阳,我看不到太阳本身,只能看见阳光。阳光能被我看到。
黑、黄、白三种颜色交相辉映,很奇怪。
她看起来很神秘。我不憎恨她。
她的头发看起来金色呵,身姿也婀娜。
眼镜里面有光,那是骁勇的光。
她有她的功绩。
可能认为红色的披肩十分怪异,所以她卸了下去。
她很优雅。
……
……
……
然后一切都化归混沌。她消失了。
我的尸体扔在原地,来不及腐烂就被草草丢弃:丢进乱葬岗。我的头好像和身子分开了……
可是混沌中怎么会有乱葬岗呢?
很奇怪。
……
……
……
醒过来,站起来。
头痛。
零还睡着。
我“理所当然”地想要杀了她。我不憎恨她,可是认为杀她是很合理的事情。
但是,和往常一样,我抑制住了这种冲动。复又躺下,发现根本睡不着。
头晕。
数绵羊,睡不着。
然后我刚想到了一个新点子,她就翻身了。
她还说梦话。
她说的都是芬兰语,我全听不懂。
心中烦躁。
“平安多事亦多愁。”
所以那个点子我也没法实施了,只好出门走路。现实里呢不像梦境里那样寒冷,因为我有很多种方法御寒。有衣服,还有魔法。虽然我不完全不想用魔法,可面对莫斯科的冬季我这个外乡人既然没有暖气那就只能用魔法了……
好奇怪呀。
真的好奇怪呀。
我的体力逐渐消饵,意识模糊了——比梦里严重得多。
我倒了下去。
这样死掉也不错呢。
很有趣。
已经没有人会哭喊着叫我不要死了。
这就有点像一个英国人写的书里一个不幸的女孩的死法——区别在于冻死我的天气比冻死她的更加可怕,以及她酗酒而我今晚没喝。
“Phoenix!Phoenix!”
我听见了那个女孩的声音。
嗯,是零,是我的奥赛罗。
虽然她杀了我,可她又忍不住要救我。
自相矛盾。
我清醒了很多,勉强举起胳膊,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了。
嗯……冻僵了吧?
“Othello……(Oh,Zero)I、AM 、HERE……”声音很小,被雪给掩盖了。嗯,雪也是有声音的。
我想哭泣。有什么东西在压抑着我。
……
……
……
看来我走得太远了,她没能一开始就发现我。
我哭了出来,这些液体把我的脸弄疼了,因为它们冷。我怕死吗?
我不知道……
“Surprise your mother fucker……”我情不自禁地说。
有个小动物从我的灵魂里跳了出来,然后放了个烟花。那场景像极了我残存的记忆中,乡下看过的烟花。
脚步声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