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情根18

似是还未从沈湘君的事中抽回思绪，唐周颇有些失魂落魄，被唐闻牵着手往前带着走，也破天荒头一回没有别扭，平白像是个乖顺的小孩子。

“还在想她的事？”唐闻终究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的思绪，皱起的眉头昭示着他的气恼。虽不知为何，他就是对唐周念着沈湘君心怀不满，哪怕明知这份情绪的莫名其妙。

被他带着些许气恼地一瞪，唐周彻底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他牵引，迅速甩开了他的手，别过头将自己的声音扩大了几分：“我方才…方才只是在想，那沈小姐怕不是爱上了自己的亲姐姐……如此……”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虽不知唐周为何这般奇怪地陷在沈府一事里，自小哄惯了他的唐闻还是柔声道：“世间种种不过由心生，喜欢一事岂能随意控制？你啊，莫不是真的厌恶这样的感情？”明知道唐周并非那般人物，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有些紧张。

“师父说过的，情本就是这世上最为美好之物，我自是不会心生厌恶。”唐周想了想，又道，“我只是觉得有些震憾，其余的，大抵也带着些许艳羡吧。”他生来便较常人少了一窍，甚至曾被高人断言，他若生情定然会引起灾祸。

唐周眼底闪过的那么一丝落寞刺得本就不全的心生疼，竭力掩去泄露出的异样，唐闻最终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背，“…别想那么多了…赶路要紧，再这样下去就该错过掌门师叔寿辰了。”

有些生硬但却是极为有效，他这么一提起，唐周转而发愁起贺礼来，拉着唐闻穿梭于大街小巷，心思也再落不到感情之事上。

“今日正逢佳节，两位公子不若买盏花灯？那桥头许愿可白头偕老。”那商贩不知是看出了什么，竟是对着路过的他们捧出了素雅的花灯。

“不…你误……”唐周正待开口解释，就被唐闻截了话头，“这花灯可灵？”这话一出，那商贩是更为殷勤了，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扫过，直把唐周看得生出几分气性，暗骂唐闻又不着调了，提步就往前走。

“抱歉，内人面皮薄。”眼见着唐周越走越远，唐闻却是停留下来，毫不在意地解释了缘由，视线落到一旁的兔子灯笼上。

修行之人耳聪目明，唐闻说的那些轻薄之语自是尽数落入唐周耳边。一时气急了漫无目的地离开，回过神来时，唐周恍然惊觉自己已是到了许愿之地。

各式花灯漂浮在水面上，万千情思承载其中，那光亮似是盈盈希望，足以点亮黑夜。鬼使神差地，唐周退了半步，正待回头却被一双覆上来的手遮掩了视线，“不需要回头。现在，慢慢睁开眼睛。”

没了眼前的遮蔽，唐周依言缓缓睁开眼睛，一抹白撞入视线中，漂亮精致的兔子灯被唐闻操控着在他面前轻晃，透出几分娇俏。

“还算你有几分良心。”嘴边的笑意压制不住，唐周有些别扭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那是自然。”唐闻自是明白他的心思，先行闭上了眼睛，却在片刻后睁开眼睛，转头去看灯下许愿的唐周。

一张精致的脸蛋被灯火映照，微扬的唇角衬着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恬淡安然下平添几分俏皮，莹莹玉指交握，粉嫩的指尖也叫人心生怜惜。

“你干嘛呢？”唐闻看得痴了，竟是连唐周的目光也未注意，被揭穿的偷窥难免有些心虚，又不愿矮了气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方才开过的玩笑，“自然是在看，我的内人。”

本是缓解气氛的调笑，却不偏不倚地戳中了唐周的心事，惹得人当下没了好眼色，将手中的贺礼尽数丢给了他，将他的埋怨愁意都一并甩在身后。

“你快点的。”手边抚过幻月铃，好似全然不顾唐闻负累，清脆的铃声催促着他。“周儿，不用这样记仇吧。”唐闻连连托起要自掌中滑落下去的贺礼，颇有些力不从心。

“也不知道是谁，占了便宜还不负责任。”心中知晓这么连着两日赶路确是劳累，本就所剩无几的气恼全消，后知后觉地泛起几分怜惜，又替他分担了负担，幻月铃随着不断缩短的距离摇晃触碰，发出清脆有力的响声。

眼看着到了师门，唐闻这才松了口气，招呼着师兄弟们解决了贺礼问题，为他腾出陪伴唐周的时间。“你总这么跟着我做什么？”唐周像是被他跟得烦了，言语中多有不耐烦。

“往日里你我皆是如此，怎么现在变得这般扭捏了？”唐闻端的无辜做派，看得唐周气急，却又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他自己的心蒙着一层迷雾，不过出去一趟就叫他撩拨生变，却因着未尝谈情而不敢确认。可偏偏，唐闻却是天生的心魂不全。

“总之……你现在不要跟着我！”总算是暂时赶走了他，唐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夜间才跟随师兄弟们夜会，围坐着讲起故事来。

每年此时都是唐周作弄人的时候，今年自是也不例外，但他的目标只剩下唐闻。“……相公…你能帮我找找…我的手吗？”缓缓拉近的距离，未料到唐闻突然的转头，温热柔软的触感激得唐周乱了方寸，推开唐闻时，面上已是漾开一抹浅红。

不过唇瓣相贴就叫两个人心慌意乱，还是唐周先行反应了过来：“你输了，去吧！”眼神示意着唐闻，希望对方能够配合他扯出来的借口。好在唐闻不是真的缺心眼，顺着他的意思将今晚的意外掩饰过去。

“……我爱你……”情人亲密的昵喃紧贴着交缠的气息，被牢牢禁锢的腰间传出滚荡的温度，他拉着唐周裹挟进一场情动里，却在亲吻的间隙落下泪来，惹得他为之痛惜。

“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这不是唐周第一次这样问他，但这一次，他得到了一个灿烂的笑。“傻瓜，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当唐周抬起头，看清了他的面容，却是同自己相伴日久的唐闻。

“唐闻！”再次脱离了梦境，心口却再无疼痛之感。‘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唐周啊唐周，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啊！’那些梦魇在心意明了的时刻被驱散，唐周再难克制地笑起来。

夜夜入梦，原不过是他的心在告诉他，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唐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