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情根10

“帝君昨日睡得可好吗？”颜淡扶着他坐起来，关切道。应渊的心情似格外好，虽没有回应，唇边却隐隐泄出几分笑意。

沉香的味道格外浓烈，很快应渊便发觉有些不对劲，“今日这香………”颜淡看了看将要燃尽的香，按照桓钦交代的答道：“香只是助眠而已。那送香的小仙倌说，以后值守忙碌，无法长伴帝君身侧，唯愿帝君夜夜安眠，日日无忧。”

“他倒是有心了，陪着我这残命这么久。”应渊笑着摇了摇头，掩藏的失落却没逃过颜淡的眼睛。也多亏了他看不见，否则他便会发现说那句话时颜淡已经红了眼框。

夜夜安眠似是有什么魔咒，方才大梦一场，应渊却又觉得有些困倦。原先他还想要强撑着，却又被颜淡言语影响着卸了力道，失了意识。

剜心的痛觉好似全然没有为颜淡感觅，她以此还恩，心中多是哀于桓钦与应渊，思及门外不敢同应渊一见的桓钦，手上的动作愈发急促，倒对自己颇有几分狠辣。

“应渊………”桓钦紧紧揽着他，描摹眉眼时好似带着无尽的柔情。“剜心已成，还望星君履行承诺。”带着秘密与欺瞒，是这世间极痛苦的事情，颜淡甘愿成为一个平庸而无忧无虑的小仙侍。

此间已无第三人，颜淡的伤痕和记忆皆被抹去，没有人会知道桓钦日日的相伴了。轻柔地把应渊放在床榻上，为他细细盖好被褥，指间触及发丝慢慢抚弄整理，直到如画般静谧美好。桓钦俯下身最后吻了他的眼角，眷恋地抚过他熟睡的脸庞，纠缠在一处的衣袖随风飘动。风停了，应渊独自安睡着。

分明已是做了一场好梦，应渊却仍是抓不住梦中人的身影。好似那些缠绵悱恻都是假的，他再也找不回桓钦，他已然失去他了。

“桓钦！”再一次从梦中惊醒，眼前不再是一片昏暗，地涯内有一束光透进来。想来是那小仙倌的手笔，若有机会再感谢他吧。通身的灵力已经稳固下来，垂下来的青丝倒为他添上几分柔和可亲近。应渊帝君归来，天界尽是一片欢天喜地。

在满座欢喜中，却唯有应渊望着与自己相对的位置，眼中显出几分落寞之色。仙众只道应渊仍自责于那场大战，桓钦却为那样的神色所震动。南柯一梦中，应渊曾道爱他，他是不是应该相信，那是应渊的梦。

应渊性情冷僻，不喜热闹，仙君们也不欲多打扰于帝君，不过片刻便自先散去了。桓钦留了下来，却见应渊似仍在出神。

‘其实已经选择相信了吧，只是那场劫里应渊的漠然伤了自己的心，所以总是徘徊于过去。贪欲过甚吗？只是想要他属于自己，得到了三界，他自然也是我的，不是吗？’桓钦敛去怜惜，轻唤应渊道：“应渊既已归来，莫要再执迷于过去，你也当为三界做些考虑了。”

应渊自知责任深重，当即便收回了自己的失落，扯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不知帝尊有何事需要我去做？”也许忙碌于三界，就能暂且抛下心头汹涌的悸动。

“仙魔大战中四大神器陨落，你且下凡界去将它们寻回吧。”桓钦有意将他移出棋局之外，也希望应渊能在凡界得偿所愿，做一世普通人，“我会保留你的仙力和记忆。”这却是谎话，是又一次的欺瞒。

“应渊，定不辱使命。”应渊应承下来，毫无防备地下界历难，白光悄然闪过，抹去了应渊的记忆，也封住了他的仙力。

被修补完毕的琉璃有几分星光闪过，桓钦看着落魄的帝尊勾起一个嘲讽的笑，“你费尽心机，应渊却仍怀有情意。”分明是羞辱之言，帝尊却是全无怒意：“到底还是痴儿。你放应渊下界，可知那情本就是他最大的劫。”

满意地看到桓钦惊愕的神色，帝尊更显出几分得意：“昔年上神之劫，你以为应渊真的那么简单吗？他的劫，是对你的情。他当时连情爱都搞不明白，却为你陷入不死不休的劫难里。他看着你一次次死去，根本无法渡过劫难。若非我及时发现断去情丝，你以为他还能好好活着吗？”

‘原来……原来应渊的劫是我……我会害了他…’桓钦退却半步，第一次在帝尊面前失控。“你能破了我的术法，想来是入了应渊的梦了。那你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帝尊循循善诱着，要他一点一点地卸下心里的防备。“是应渊看着你一次次死去吧。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能渡过那场劫。”

“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心口被真相所磋磨，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钝痛，桓钦已然在这场谈判中落了下方。“我同你一样，我也不希望应渊出事。你说你不会伤他，那可愿亲手叫他断情绝爱？”帝尊在赌，赌在桓钦心中，应渊到底占据了多少重量。

“依我看，你还是好好待在这里受尽折磨吧！”这话听得凶狠，桓钦离去时不稳的身形可都落在帝尊眼中。‘只要桓钦斩了这段情，想来应渊也会为了三界替我除去他。’思及此，竟是耐着那渗入伤口的寒气肆意笑起来。

“帝尊，帝君已奉命下界历难，不知帝君的命格该当如何？”司命到底顾忌应渊的身份和使命，迟迟未曾落笔。“那便………断情绝爱吧……”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说出口时却觉喉间堵塞，一颗心心似被活活剜起，疼得他近乎要落下泪来，可他不能。

锦袍加身，心间却未曾有过欢乐，对于身份地位的执念好似成了一场笑话。可他却又不是玄襄，他不能放弃已经得到的一切。他已经决定失去应渊的心，再不能失去应渊的人，也不能失去三界这一筹码。

‘最后让我做一场好梦吧，让我们有一场好梦。’一半的元神自仙体中抽出，加诸桓钦所有的情意，为守护应渊而生出新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