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情根01

沉香如屑桓渊瞎编文学，不喜勿入

狼狈喧嚣，哀嚎着泄出淋漓鲜血，铺天盖地皆是浓重的戾气。尸首随处横着，玄夜无所谓地踩着还未僵硬的尸身笑着到了染青面前。曾经无辜纯真的笑如鬼魅一般，更为蛊惑，却危险至极，叫人如临深渊。

“别再挣扎了，做我的帝后吧。”玄夜志得意满的神情落在染青眼中是那般扎人。一身傲骨折于情爱实为不该，染青冷哼了一声，在玄夜的毫无闪避下，以自己的残命耗去玄夜，将他一同拖入永不见天日的深渊。

“应渊，应验深渊，你的名字注定了你是来自深渊的戴罪之身，是不该存于世的。”帝尊看着尚还年幼的孩子，屈身掰开本就发虚的手指，夺走了那块桂花糕，“欲望只会害了你。”舌间还停留着清甜的味道，心底的甜却无处蔓延，应渊认了错，别过头去，移开落在桂花糕上的视线。

帝尊将那块糕点化去，叫应渊的视线转过来落在自己身上，蹲下身将他揽在怀里：“别怪舅舅心狠，只是你母亲之事……”孩童年幼，被温热的怀抱哄着，很快就褪去了心底的不满，红着眼睛允诺帝罪，“应渊……会好好修行。”此一番，算是遂了帝尊的意。

桓钦跪在宫门外，频频期许应渊的出现。虽说他的灵力不弱，但生跪在这阴冷的地上，膝盖处还是难免为寒意侵扰。偏生他犯了错，没有资格用灵力去抵御入体的寒意。终是有些禁受不住晃了晃身形，便被一双稚嫩的手扶起。

熟悉的气息靠近，桓钦强撑着向帝尊见了礼。“今日之事，莫再有下次了。”桓钦到底与应渊关系深厚，帝尊不好以此事重罚他，也不想伤了应渊的心，挥了挥衣袖，便叫桓钦闪过身，自行离开了。

“师兄没事吧？”应渊年纪尚轻，幼小的身体压着桓钦的重量，脸色都白了些，却还先记着要关心因为给自己带了块桂花糕而受罚的师兄。“师兄没事。”桓钦看他眼中似暗藏失落，示意他把自己牵到角落里，待他一抬头就喂进半块桂花糕。

那点甜味又被含进嘴里，应渊眨了眨眼，目光打量过桓钦全身上下。知道他是疑惑东西的来处，桓钦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师兄馋嘴给自己也带了一块，吃剩的半块就留给应渊师弟了。”说着为应渊拭去嘴角的碎屑，趁他毫无防备之时掐了他的右脸，看他像膨发的团子气急败坏地瞪着自己，圆鼓鼓的，甚是可爱。

“师兄作弄于我。”应渊虽是仙龄短，但该有的傲气半点不少，却偏偏同桓钦混到了一处。“好啦，你这架势是越来越大了。记得初见你时，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娃。”桓钦这么一说，应渊更是添了几分气性，别扭地自飞到屋顶上，别过头躲开他的视线，没有半点想搭理他的意思。

‘该记的仇一点没少记，只怕连当日拍他屁股那一下都记得清楚明白。’桓钦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心念一动便陪着他坐在屋顶上。应渊固执地不肯转过头，他倒是看着黑乎乎的瓦片心念一动，略施术法翻转过一片，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响动自然传到了应渊的耳中，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不能认输！’应渊克制想转头一探究的心思，攥紧拳头听那响声不停，一下一下，好似挠着他的心不放。

终究是再忍不得了，应渊分出余光打量，却对上了桓钦讨好的神情。“你在…玩什么？”话音未落，应渊便见那瓦片翻转了过来，落下时正严丝合缝地落在瓦片间，发出方才的清脆响声。

“拍瓦片，玩吗？”桓钦说着又施了术法，眉眼间的笑意生生叫应渊看出挑衅。于是不服输的应渊开了此先例，头一次翻动了瓦片，落下时的响动引得他展露笑颜，一束光就这么洒了下来，孩童般的纯真入心也刻骨。

应渊的修行天赋是极高的，不过这么两三千年便和桓钦一同参与了历劫。“师兄。”应渊唤他一声，眉眼间的笑意较先前少了些，但却依稀能看出从前的影子。“好。”桓钦一如从前回应了他，随后便在他之前下了界。

劫由心生，有心者难之，无心者易之。

每走一步，脚下便有怨灵不甘心地攀附上来，充满戾气的嘶吼声，句句都在质问他，“为何叛我修罗？”疼，脚下被撕扯着，每走一步都叫他以血为引，要将他融进此处。“我为何不能叛！”他还是过了此间，只因心头挂着同等的怨，那点愧疚占不得半点上风。

不过走出几步便是换了一片地界，清香也就扑面而来。远处有一个身影立于花丛中，微微屈身，不过多时便怀抱一束花缓缓转过身来。有些看不真切，桓钦上前两步，熟悉的眉眼在眼眸映开，愣神间，怀中已盈满花香，衬着美人初绽开的浅笑。

他本可以直接灭杀此方幻镜，但心念动摇转换，再一瞬，应渊已是枕着腿躺在他的怀里，温顺含笑，唇齿轻启，似是风中吹散开的甜。抬手将要触及发丝抚弄，却又见那应渊神色间带着一分炙热，桓钦心念苏醒，将怀中人推了出去，也叫那花丛同他尽皆散去。这劫，终是渡了过去。

那方身影再次出现时，留给桓钦的便化为了苦涩。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败在了那一刻的神念动摇。到底还是不甘心，他拉扯着如今已是帝君的应渊，试探着问他：“那劫，你如何？”

应渊不动声色地躲开这一略显亲昵的动作，忽视那追随自己的温热气息，静心开口：“不过一方景致，不难。”只这一句话，便叫桓钦心间一绞，再对着他笑时都带了几分勉强。

“对不起，师兄。”应渊只当他是因未能得偿所愿而失落，作为胜者的他无法为自己推脱什么，只能为他献上几句微不足道的抱歉，盼他的心情能好些。

桓钦扯了扯有些凌乱的衣袖，将其理好了，也把自己的心情收拾好了，“这没什么。本就是你赢了，你该当此位。”接受结果，大抵也是一种体面。应渊又多看了他几眼，见他神色无大异，又不免担心他是在自己面前强装无事。

“拍瓦片吗？”应渊主动提出了这一桩，得了桓钦的欣然赴约，在月色下尝了桓钦封存许久的酒。不过几轮，半点没让的桓钦和有心相让的应渊便合力将初尝酒滋味的新晋帝君灌醉，叫应渊头昏脑涨，迷迷糊糊地靠着桓钦的肩膀张嘴吐出几句胡话：“海，很漂亮的海……”

桓钦由着他自顾自地说完胡话，又安安静静地倚靠着自己睡过去。睡梦中的应渊与平日里是极不相同的，褪去冷静自持的外表，带上了几分温顺亲和。将精致的眉眼一一抚过，桓钦最后向下望着应渊的心口。

云纱绵衣层层叠叠地遮盖，把那颗心也盖得深了。放轻动作，用指尖点了点应渊的心口，只觉平稳的心跳也响在耳边。他似是也醉了，看到了应渊说的那片海，很大，但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就像应渊的心一样。应渊的劫数，从一开始就轻而易举，只因他心中，装不下其他。

将劫数中的荒唐掐灭，桓钦没像从前那般把应渊背起来，而是揽着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借力，带他到了衍虚天宫，那个能把一切隔绝开来的地方。

宿醉过后还是难免生出些许昏沉，应渊唤来一杯茶，饮下后方觉清醒了不少。桓钦今早派仙侍送来了棋局，自己却未能到。不过粗略看了几眼，应渊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缘何这局，竟如此容易？”

“如此方为好。”桓钦应声走了进来，笑着指了指棋局，又随手拾了颗黑子落下，“不过此一子，此局足矣。你方醒，不宜太过费神。”言语间多为关切，应渊舒缓神情，开口道：“师兄……”未及说完，又叫桓钦生生打断。

迎着应渊有些疑惑的目光，桓钦笑言：“如今你已是帝君，你我不必再以师兄弟相称。应渊，你且唤我桓钦吧。”虽是叫人看不透的笑意，但终归没有明确的疏离，应渊点了点头，将那两个字绕上一遍便从齿间吐出：“桓钦。”许是绕了绕，竟无形中带了些许亲昵意味，叫应渊悔收不及。

好在桓钦似并在意，仍旧同他解释此局何意，又言并非轻看于他，三言两语间，差点把应渊活活绕了进去。“可这棋局终究少了几分谋动。”应渊把持着理智，又将桓钦绕回了问题初始。

言语较量下来，还是桓钦先行服了输，结束这场无谓的争端。“下次，下次定当奉上一盘妙棋。”桓钦这样同应渊承诺，也对自己许下一个诺：‘容易向来不属于我，也许我合该拼命争取，是应谋而后动。’

茶香淡尽，桓钦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应渊在身后目送着他，没看见他自嘲般的一笑。他只当这是一次忽起的局，不知出局者为此搬空了多少杂念，却终归不合意。终究，还是无根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