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快半个月补习班，居然也能累得快虚脱了，虽然不用像上学那样每天摸黑起床，但是也就只能比平常多睡一个半小时，到点就被父母赶下床去洗漱。
不过自律和有目的的人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今天就不用去补习班了，再过两天就是除夕节，家家户户都有人一大早就挤在菜市场买菜了，每只手都提着好几个袋子，回到家后又召集家庭成员进行大扫除环节，大扫除完了之后还得去超市采购年货，反正这两天主要就是忙活，连一刻歇息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唐狮刚扫完地准备出去倒垃圾的时候，看见对门已经贴上了倒过来的“福”字，门的两边也贴上了对联。
杨希屿这会儿才打扫完客厅就累得不行，走到沙发旁边直接躺了上去，手里还握着扫把。
杨雪无语地看了眼他，边拖地边说：“哥，这还有三个房间呢，你那么快就倒下了？”
“小雪啊，”杨希屿昨晚熬了会儿夜，今天一大早就爬起来干活了，现在正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哥哥想睡会儿行吗？就一会儿，我补个回笼觉，不然等会儿真没力气干活了，我怕我等下扫地的时候扫着扫着就倒地上了。”
谁让你昨晚熬夜！活该！
“行吧，就一会儿啊！到点了我叫你。”杨雪无奈地叹了口气。
“哎好，小雪真乖。”杨希屿拿过旁边的抱枕放在自己脑袋下面，立马就闭上了眼睛。
睡吧，睡完了再让你把后边的活儿一块给做了！
“小雪啊。”奶奶边擦着窗户边喊杨雪。
“怎么了奶奶？”杨雪回应她，拖地的动作没有停下来。
“那个，今天…”奶奶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今天你爸爸妈妈要回来。”
“嗯？”杨雪愣了愣，虽然她知道逢年过节他们都会回来，但每次听到他们要回来的消息时还是会有些茫然。
杨雪和爸爸妈妈基本上很少有什么亲密接触，嘘寒问暖也是少之又少，虽然以前她每天都在盼望他们能快点回来，但这个盼头总是在一个又一个数落下的失望之中慢慢磨灭掉。
上次因为选科的事而争吵，杨雪还没想好他们回来以后该怎么面对他们，该保持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越来越尴尬的关系，还有很多因为常年长时间的分开缺少联系和各方面的教育而导致的问题和矛盾累积着也无从解决。
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片刻后，杨雪开口：“他们坐飞机回来的吧，需要我去接他们吗？”
“你想去吗？”奶奶问。
不太想。
但杨雪没敢说出口。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挺矛盾的，一方面抗拒着，另一方面又主动挑起这个话题，惹得一阵心烦意乱。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那么期待他们回来。
算了，想和不想都不重要了，就算不问自己也必须得去。
杨雪又叹了口气。
下午在机场见到爸妈的时候，杨雪内心没有一点波澜起伏，虽然才一年没见，却有一种很强烈的陌生感，仿佛那一年之久已经是很遥远的时间了。
杨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林君悦和杨辰在看到她以后匆匆往这边走来时，她还是迫不得已地扯出一个微笑，然后上前接过他们的行李箱。
“爸，妈。”杨雪本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这会儿脑子却跟宕机了一样，竟然想不出来要说什么。
“嗯，”林君悦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往机场外面走，“走吧。”
“我打车。”杨辰点开打车软件，在屏幕上戳着。
无论是上车前还是上车后几人都一言不发，安静得可怕，这如此尴尬的氛围，杨雪的手机放在外套兜里却又不敢拿出来看，只能无聊地抠着手指，头往下低着。
可怜啊，见面以后一句寒暄都没有。
杨雪设想过这次见面后的很多种场景。例如主动和他俩说话，关心一下他俩的身体现状，问问工作情况怎么样什么的，或者聊聊自己的成绩，聊聊学校发生的事，但却从没想到过这两人居然连要跟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就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看样子还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儿。哪怕随便说一句废话也好啊，杨雪连没话找话的准备都做好了，但现在看来她就只想保持安静，保持着一动不动的静止状态。
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大概是杨希屿买了香薰吧，整个客厅里都漂浮着茉莉花香。
“这什么味儿？”林君悦捂着鼻子，脑袋有些发晕，“怎么这么香，闻得我都头晕了！”
“妈，回来了啊，”杨希屿说，“这是我刚买的香薰，特别香，净化一下屋里的臭味。”
杨雪无奈地摇了摇头，想说你这什么逻辑啊，臭味和香味混在一起不是更难闻了么。
味道香是香但是有点儿冲，杨雪不得不回了房间，感觉自己再在这待一下就得一阵发晕，虽然已经有了点感觉，但幸好没那么强烈。
“这谁扫的地啊？怎么茶几底下还那么多灰呢？”杨辰伸脚从那搓了搓，把灰尘搓了点出来，地面瞬间脏了起来。
“爸，你干嘛啊，我早上才扫的地！你一回来就给我弄脏了，我一个早上白忙活了！”杨希屿有些恼火地喊了一嗓子。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脾气这么冲，”杨辰瞪着他，指着茶几底下，“什么叫你一个早上白忙活了啊，你自己看看扫干净了吗，还这么多灰尘呢，多脏啊，你留着过年吃了呗？”
“说的这叫什么话，要不您来扫呗？您肯定能扫干净。”杨希屿反正是不想动了，一个早上虽然大部分时间在摸鱼，但身体还是因为睡眠时间不充足而感到疲惫。
“行了，你们两个都消停点。”林君悦看着俩大老爷们吵顿时感到头疼，“你奶奶呢？”
“出去买菜了，一会儿就回来。”杨希屿愉快地靠在沙发上打起了游戏。
“哦。”
杨雪的房间隔音不是特别好，基本上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她顿时有点感到失落和难受，为什么哥哥就能这么自如地和他们聊起天，而且还不用时刻小心翼翼着，不用害怕自己会不会说错话，也不用注意说话语气，而她……
无论任何事情都不容许有一点出错，不然就是不尊重长辈，对不起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但是，他们什么时候管过自己，什么时候把精力放在过自己身上，即便做错了也只能是换来那无休止的说教，始终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地谈话。
她觉得自己在他们眼里就是可有可无，关系生疏得堪比陌生人，仿佛和亲生这个关系一点儿都不沾边。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心情也一直低沉沉的。一天没看手机的她这会儿闲来无事解锁看了一眼，居然有未读消息，她甚至都没感受到手机震动过。
杨雪还以为有人找她，点开微信一看未读消息居然是来自班群的。
有人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照片里出现的似乎是那位同学的一家人以及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大概是家庭聚餐吧，镜头前的一家人看起来特别愉快。
-在酒店吃大餐嘿嘿
然后就炸出来一堆同学，这会儿都兴奋地聊了起来，有些甚至也甩了几张照片出来，比谁吃得更好，林聪也紧跟队形，不过他发的图片内容是一根皮带，其他人看到后发出爆笑，都疯狂地发着“哈哈哈哈哈哈”，杨雪觉得无聊又有些好笑。
群里每天都有人讲话，但是不多，不过今天格外热闹，话匣子打开了自然也关不上了。
唐狮在林聪那张照片下面回复。
-还不快感谢你爸，要不然你这辈子也没机会吃到这么难吃的东西。
-滚啊……
杨雪愣了愣，唐狮平时很少出现在群里，即便是有好笑的事或者其他班的八卦他都不怎么感兴趣，估计是自己的好兄弟在群里发言了，忍不住想回怼一下吧。
两人互怼的聊天记录还挺有趣的。
杨雪不禁有些感慨，没想到朝夕相处了一年半的同学，下个学期就变成陌生人了，不管关系好亦或是不好，都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没有谁会一直记得谁，钟表上的指针也不会为谁而停留。
下学期又要跟一批新同学在一个新的班级里面，共处一年半之后各自分道扬镳，那种感觉并不好受，虽然这些事离自己还遥远着，但是她已经能想象出那种落差感了。
那唐狮他们呢？自己也会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过客吗…
即使未来纵有变数，她都不希望这是一段阶段性友谊。
这两天杨雪都没怎么和父母交流过，除了回答一些必要的问题之外，大家都默契地一并保持沉默。
今天林君悦在她起床洗漱完以后，让她一会儿去超市买年货，还说可以买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杨雪没多想很愉快地答应了。
外面还挺冷的，杨雪穿了件大棉服外套出来，穿着毛绒绒的短筒棉靴。
刚才吸了一路的冷风嗓子都干得有些发疼，不过还好超市里有暖气，不然都得冻成冰雕了。
超市这会儿人还挺多，估计是前两天的活儿都堆满了，今天才有空出来，杨雪拿着个推车寸步难行，她不敢用力推，也不敢走太快，前后左右都是人，撞上就尴尬了。
逛了一圈她也不知道买什么，回忆了一下去年过年买的年货，便从面前的货架上随便拿了几包果干和饼干放进推车里，然后又去拿了几盒水果，两排酸奶和几支饮料。
零食就不拿了吧，毕竟林君悦也不让吃这些，连杨希屿都不敢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地吃呢。
算了，给杨希屿拿包小鱼干吧，晚上饿了可以躲房间里吃。
在她抓起包装袋的左侧时，同时有另一只手抓住了包装袋的右侧。
“？”杨雪疑惑地偏过头一看，这只好看的手的主人…居然是唐狮？
不是吧，在超市里也能遇到？偶遇的几率这么大？可是刚逛几圈怎么没遇见呢。
“这么巧，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买年货？就拿这么点？”唐狮看了看推车里的东西，还不及他的三分之一。
杨雪看他拿了两个推车，而且都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饮料…买这么多能吃大半年吧？不一定，她也不清楚他的食量。
“嗯，没什么好买的了。”杨雪推着车准备往收银台那边走。
“这个你不要了？”唐狮晃了晃手中的小鱼干，然后放进杨雪的推车里面，“没看出来啊，你喜欢吃这个。”
“……那个是我给杨希屿拿的。”杨雪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啊？哦，好吧，我就说你不可能对这些垃圾食品感兴趣。”唐狮笑了笑。
“你今晚…怎么过？”杨雪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什么怎么过，之前怎么过就怎么过呗，还能怎么过啊？”
“要不你……”杨雪顿住了，本来还想说要不你上我家吃饭去呗，结果想起来家里还有人，而且还是自己喜欢冷脸的父母和跟他不对付的哥，她也不敢轻易把人往家里带去。
“不用了，我知道你哥和你爸妈都在家，”唐狮勾着嘴角，附身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谢谢啊，还想着邀请我去家里吃饭呢，下次吧，不过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杨雪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吓到了，唐狮一簇一簇的呼吸声还徘徊在耳边，一阵火烧的感觉顿时涌了上来，从耳垂一路烧过脸颊，身体也因为有些不自在而僵住了。
“怎么了？脸这么红。”唐狮抬手在她的脸上摸了一下，暖暖的，但不是发烧时的体温。
杨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
唐狮你干嘛呢！这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挑逗啊！
看她往后躲这反应，再回想一下刚刚那副场面，唐狮好像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嘴角勾起的幅度也随之变大。
杨雪突然间走神了，唐狮正好又嫌刚刚没感受到那柔软的触感，再一次得寸进尺地上手捏了捏杨雪饱满的脸蛋，软乎乎的，捏起来真舒服啊。像那种捏捏乐，一捏就上瘾而且还停不下手来。
杨雪也不知道自己的条件反射怎么没起作用，居然就这样任由着他捏了一两分钟，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干嘛呢？好玩吗？”杨雪边指着他边压着嗓子说。
“挺好玩的。”唐狮依旧嬉皮笑脸的。
杨雪懒得跟他争吵，径直往收银台那边走。
怎么排了这么长的队伍啊……
结账完回到家肯定得挨骂，就买个年货去这么久。
超市里放着喜庆的音乐在耳边嗡嗡嗡的，杨雪这会儿内心的忐忑不安逐渐变成了烦躁。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买这么点东西需要三四个小时吗？”
果不其然，回到家以后林君悦就非常不满地发出了疑问，脸上的表情也是相当的不爽，杨雪有些发怵，嘴张了好半天才开口回答：“超市人太多了，排队排好久呢…”
“是吗，就这么个回答你都要想半天？”林君悦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吧？”
“没有。”杨雪很快就否认了。
“你最好是没骗我。”
杨雪始终低着头不敢看她。几分钟后，林君悦没有继续揪着这个事，坐回到了沙发上，挥手示意她回房间去。
杨雪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到零食架上，然后进了卧室，坐在铺在地上的毛毯上，后背靠着床，身心顿感疲惫。
早上还是很愉快的心情，这会儿就乌云密布了，仿佛随时要下一场狂风大暴雨。
郁闷得很。
“吵什么呢？”奶奶刚才在厕所就听见林君悦尖锐刺耳的声音，“不就是晚回来了点儿而已嘛，至于这么大声吗。”
“一早就出门了到现在才回来，鬼知道是不是买完东西又跑去别的地方玩了，说她两句还不乐意了？要把这心思放学习上该多好……”
杨雪戴上耳机，想要隔绝外面的一切声音。
奶奶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想跟她争吵。她实在搞不懂林君悦为什么要对孩子这么苛刻，放假了出去玩不是挺正常的嘛，而且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外面，总不能一整天都待在卧室里看书做卷子吧，得适当劳逸结合啊。
鞭炮声声除夕夜，烟花阵阵喜团圆。
时间滑过晚上。奶奶在厨房包饺子，林君悦和杨雪在旁边打下手，杨辰在沙发上看电视，杨希屿被杨辰赶去厨房洗菜剥蒜。
“奶奶，你看啊，”杨希屿往客厅那边指了指，“爸他偷懒，啥活儿也不干，就顾着看电视。”
“啧，跟你爷爷活着的时候一个样儿，就会偷懒。赶紧叫他过来帮忙。”奶奶边说边包好了一个饺子往盘子里放。
“爸，你别看电视了，过来帮忙啊！”杨希屿怕他听不见，从厨房走出来到客厅喊了一嗓子，“啧，奶奶叫你呢！”
“好好好，来了！别催啊！”杨辰把电视关掉，穿上鞋进了厨房。
忙活了好一通总算是能吃上团年饭了，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的机会不多，所以每年都会拍照留念，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有一个相册，里面的照片是这十几年来拍的各种全家福，不过大家都不怎么主动，每次都是奶奶主动提了，才一块儿不情不愿地拍了。
杨雪虽然脸上一直没有笑容，但面对镜头的时候还是逼迫自己挤出一个假笑，拍好以后嘴角的弧度又立刻扯平了。
“奶奶做的菜真好吃啊。”杨希屿边夸赞奶奶的手艺边竖了个大拇指，一脸幸福的样子。
“就知道你小子爱吃，这还有鸡翅呢，保证你好吃到起飞。”奶奶笑了笑，这孙子吃得还挺香的。
“真的假的啊，我挺久没吃过你做的鸡翅了，都不记得啥味儿了，”杨希屿夹了一整个鸡翅塞进嘴里啃了两口，还没仔细嚼两下就发出了感叹，“嗯——！真好吃啊呜呜呜呜呜，下次我放假回来你再给我做吧！”
“没骗你吧，”奶奶笑得更愉快了，“好好好，那你尽量多空出时间回来看奶奶，从现在这一刻起，你就惦记着这鸡翅了。”
“你少吃点儿，脸上都爆痘了没看见么。”杨辰指了指他左边脸上的痘痘。
“哎哎哎您甭管我，我也没打算每顿都吃。”杨希屿把杨辰的手指掰了下去，然后继续低着头往嘴里扒饭。
“小雪啊，”坐在杨雪旁边一言不发的林君悦这会儿开了口，“期末考考得怎么样？”
“啊，挺好的，比期中考多了几十分。”杨雪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
“嗯，还得继续保持着这个状态。”
杨雪刚松了一口气，结果林君悦又继续说着，并且不是刚才那个话题：“你不要一天天就想着出去玩儿啊，我跟你说，之后这一年半都是关键时期，你得抓紧时间，得比别人快一步，竞争对手都挺强劲的吧，万一让人反超了怎么办，你不自律就会输给别人…”
“知道了。”杨雪不太想继续再听下去，及时打断了后面的话。
林君悦皱了皱眉，眼神逐渐变得犀利，她放下手中的碗筷，转脸盯着她看：“我听你哥说，你谈恋爱了是吧？”
杨雪愣了愣，也转脸看着她。
所有碗筷碰撞的声音一瞬间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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