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静云在一边远远见他们二人商谈了半天，早已经是焦急万分，眼见少白点头仿佛已经达成共识，忍不住跑过来，用手语比划表示自己很担心母亲，很想回去看看。少白看懂了她的意思，并告诉大哥，从知道要迎娶这位大嫂那天起，自己和下人们就开始学手语了。

少朴着看着静云，柔声告别：“回去吧。快回去吧，保重。”静云尚不知他已交待少白的事，伸出手来，比了一句“谢谢”。少朴面露微笑点头还礼，转了头再不去看她。他这一礼行的郑重，俨然是在送宾客远去。静云不再耽搁，加快脚步走向连廊的尽头。少朴此时才敢抬头看他们二人远去的背影，想到这寥寥几天的缘分，便就此尽了。触动心事，不由得又歪了歪头。

老夫人终于诵完了长经，被小青搀扶着从拜垫上站了起来，走出佛堂，却看小红独自一人站在门口，便问她为何在此不去做事。小红被大少爷要求不许跟去，也不知他们两人去了哪里，一时间语塞答不上来。一问之下，便知阿吉传话亲家母生病之事。

这一下可让周老夫人气的不轻，原来周家规矩严格，任何人都禁止随便将家事外传，同时也不得将外面的事情随意传进内宅。自周老爷意外身故之后，老夫人以守寡之身带大自己两个儿子和妹妹留下的孤女，外要支应家里几处生意，内要管理这深宅大院上百家人，若不是靠着家法严厉，手段强硬，原撑不到今天的局面。

阿吉未秉告老夫人就在家里传话给少奶奶，有违家规，必须严惩。所有家人着令聚在厅中，由管家周福请出家法，老夫人责阿吉五十板子，便将他按在大厅上打了个皮开肉绽。少朴看在眼里，于心不忍，本想求个情，谁知刚开口叫了声“妈”就被老夫人堵了回去：“都给我记住了，任谁犯了家规，绝不轻饶！” 打完板子，吩咐人带阿吉下去敷药，让众人散去。少朴一来怕母亲气大伤身，二来心里有鬼，忙殷勤帮母亲倒茶。

周老夫人喝了茶，波澜不惊地问道：“听说亲家母病了。”

少朴小心答道：“诶。”

老夫人紧接：“让穆先生过去瞧瞧呀。”

少朴忙接过：“那自然是好。只不过……”

刚犹豫了一下，老夫人便制了先：“少奶奶是决不允许回去看亲家母的。如果少奶奶回去看亲家母，那以后他们家有个芝麻绿豆大的事儿，都要赶着回去，那还得了？”最后一句口气甚硬，少朴心里正在盘算怎么对付，听到这句，脖子微微抽了一下，敷衍地答了声，“诶。”

老夫人抬头不见静云，便问道：“少奶奶呢？没跟你一道啊？”少朴忙扯了个谎，说静云扭伤了脚，在房中静养，知道了母亲生病难免担心，东拉西扯地终于应付过了老夫人，由小红扶着离开大厅。想到还要继续圆这个谎，半路便吩咐小红，这两天给自己房里送西餐，少奶奶也是一样。为的是避免到大堂中与母亲共餐露出破绽，西餐简单也不需要人帮他喂食，以少奶奶闭门不出为由，多拖延得一刻是一刻。少朴身子不好，经常要为他单独准备饮食，在卧房中用餐也是常事，这么交待倒也不引人怀疑。倒是厅堂里的老夫人，专门交待了管家，等穆先生回来，先来见自己；亲家母的病情，自己必须第一个知道。仿佛对亲家母突然生病有所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