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胜拉来个凳子坐在床边,四周看了看当真是没有人,又皱着眉左右打量起了文子端,半天后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那人丝毫没有反应。
她摸了下药碗,还不算太凉,她站起身,撸起袖,一手掐住文子端的脸颊用力,另一支手拿起药碗便往里灌,几下一碗药便没了,她薅起文子端的被子给他擦了擦嘴,满意的转身去洗手。
沈殊胜心里暗暗想,“喝个药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她一转身便对上了文子端的眼睛,猛的一个哆嗦,吓得啊了一声,她瞪着双眼睛,捂着嘴巴瞧文子端,那双眼清明,丝毫不像刚醒人的那样迷茫。
“沈家娘子刚刚是想灌死孤吗?”浑身伤口,还有心情来她玩笑。
沈殊胜连忙趴在地上,边磕头边道:“殿下,妾是看你受伤严重喝不下药才出此下策的,实在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过来。”
“啊?”
“坐过来,陪孤说说话。”
沈殊胜小碎步挪到凳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我与善见相识两年了吧?”
“是。”
“我与你相识也有两年了。”
闻言沈殊胜抬头看人,那人神情平静,不露情绪,又继续道:“初见你时便觉得你不错,后来瞧你处理宫务,为人处事都很好,便觉得你真担得上贤良淑德,再相处下就越发的喜欢你。”他喉头滚动一下,皱了下眉毛,声音微有些哽咽,“我以为,你早就是我的了。”
文子端笑了一下,显出一点自嘲的意味。
“太子殿下,对不起。”太子殿下一向强硬、不苟言笑、很少把情绪展露出来,如今这伤心让沈殊胜不知怎么办才好,她抬起了手想摸摸他,突然又想起不合情礼便又放下。
她微思虑一下,“殿下,我那都是装的,我并不贤良,相反我满肚子的坏水,睚眦必报。”她瞪着双眼睛,又道:“我还背后说了好多人的坏话,我还给三公主和五公主下套,还诓骗五皇子,我真不是你心中的好女娘。”
文子端看她恨不得把自己缺点都说个遍,轻声笑了下,看向她的眼神柔情的仿佛能掐出水来,“我都知道。”
沈殊胜一愣,磕磕巴巴道:“我…我…我…我从小就管家理事,我早倦了,我一点也不喜欢打理宫务。何况要是干一辈子,我会疯掉的。”
文子端好声好气道:“那便不干,都交给长秋官,你只做能让你开心都事就好。”
静在二人身边炸开,除了火盆里木柴的燃烧声再无其他,女子的轻叹在这静中尤为的明显,“太子殿下,对不起。您真的真的很好,您从没像传言那般薄情寡义,也不像陛下和皇后说的那般褊狭苛察,您从不因亲宽恕,也不会无故生怨,您骨子里是淳厚的,是个君子。”他夸了这么多,到了尾还是磕磕巴巴,“只是……我……我真的不适合你。”
文子端做势打断沈殊胜的话,窝在被褥中,脸色苍白,原本已红的眼睛终究是滑落了一滴泪,“或许我们换一个说法,你只是不喜欢我。”
沈殊胜哪里见过这般场景,哪里瞧见过殿下这般模样,顿时慌乱了手脚,竟然抬手要去擦拭他的泪水,那人把头偏了过去,灯光下鬓发如墨羽那般漆黑、泪水闪着光芒划过脸颊,声音不显悲喜,“别碰我。”
他再将头转过后,丝毫看不出神伤之态,“我大概知道为何善见五年都未能打动少商了,虽说其中有我从中作梗,但其实更多是因为子晟在少商心中早已无所替代,就像袁善见在你心中一样。”他躺进被褥里,语气平淡,“你走吧,我会和父皇说不必你来照顾我。”
“殿下。”一双手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被子,女孩脸上神情微有些无措,“再见。”
文子端皱了下眉头,语气微怒道:“快走吧。”但实际上表情是不忍和难过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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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营帐,凉风习习远不比里面暖和,沈殊胜打了个寒战,隔得老远但还是一眼瞧见了袁善见,那人穿着月白的披风,正来回踱步,偶尔停顿下,看动作是在死命的碾脚下的石子。
“袁侍郎怎么和个小石子较上劲了?”沈殊胜抱着肩膀,笑得甜美可人。
袁善见尴尬的轻咳数声,把手背过去,双目从天上又转回地面,最后落在沈殊胜脸上,“你同太子殿下都说了什么?要这么久?”
“你吃醋了?”
“才没有!”
沈殊胜长长了哦了一声,表情玩味十足,也不管什么腰间的禁步就大步往前走着,“我就当你吃醋了,想不想听?”
“说来听听。”袁善见姿态端正,跟在沈殊胜身侧,那人娓娓道来,可越说下去袁善见表情就越凝重。
沈殊胜跳到他面前,面带笑容的晃了晃身子,“总之我就告诉太子殿下,此生非袁善见不嫁。”
“你绝非此种说辞,莫要哄我!”袁善见脸红的像山林里开的野杜鹃,娇艳至极,不顾沈殊胜得逞的笑脸就快步离开。
苍穹幽暗,繁星闪烁,一轮明月挂在天空,夜风阵阵掠过,野草随风摇曳不止,沙沙作响,袁善见又折返回来,把披风解下给沈殊胜披上,“夜深了,不安全,我送你回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