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冥宫的水牢里,泡在水里的墨子禹明显比昨夜清醒了些。他伸懒腰似的想要活动活动,却扯得铁链“哐当”作响。
“什么东西!”墨子禹拼命挣扎,想要从水里站起来。
可是他的手和脚都被铁链给锁住了,脚腕上的铁链一路延伸至水底,手腕上的铁链却是连着池水两侧的柱子。随着他身体的动作,背上原本结痂的伤口,又再次绽开,痛得他一阵闷哼。
“哼!”听见动静的墨北辰自暗处走了出来。
“墨—北—辰!”看清眼前的人,墨子禹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弄死他,若不是他的药,他也不至于此!
没有理会他,墨北辰走到案桌前,仔细的挑选起桌上摆放的各式刀具来。
在看到一把刀头有勾刺、刃上有缺口的短匕后,墨北辰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本王!”
见人不怀好意地走近,令墨子禹本能的后退,可是他又能退到哪里去?他所在之处是个小池子,手脚皆被铁链缚住,只能小范围活动,他无路可退:“你要做什么?!”
墨北辰在池边蹲下,看着人惊慌的样子,突然觉得无比好笑:“你恨本王啊?巧了,本王也恨你…”他不动声色地说着,下一刻迅速出手,一把将墨子禹的头摁进了水里!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就被摁下去了,墨子禹拼命挣扎,一张脸很快就被憋成了紫色。
就在他以为自己就快要窒息了的时候,墨北辰又抓着他的头发把他提了起来。
墨北辰瞅着人狼狈的样子冷冷一笑:“就这样死太便宜你了,你就该受尽千刀万剐!”说罢,朝着人裸露的琵琶骨,毫不犹豫地就是一刀!
“啊!”墨子禹痛苦地大叫。
短匕头上的勾刺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肉里,鲜血顿时迸溅,溅了墨北辰满脸。然而他却不打算放过他,握着匕首的手顺着右侧拧了一下,墨子禹的脸上露出了更痛苦的表情。
池子里的水,很快就被鲜血染红。
“哈哈哈……”看着人痛苦的样子,墨北辰心里的快感加剧,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沾到嘴巴上血迹,如同一个食人的恶鬼,“这一刀,是替珺依还给你的!”
毫不留情地抽出短匕,那勾刺上似乎还被带出点儿肉屑来,墨子禹只觉自己快要死了那般。还未细想,另一边琵琶骨又是一阵剧痛,一样的手法,一样的血腥。
“这一刀,是本王赐给你的!因为从明日起,你就要与本王融为一体了!本王也可以给你永生!”墨北辰疯起来,竟比昨夜的墨子禹还要疯狂。
整个水牢里,都布满他阴冷的狂笑声,令刚踏进水牢的季郯不禁眉心紧蹙。
“哥……”季郯用墨邵離的声音唤道,声音略显颤抖,像是被吓住了。
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想起,墨北辰猛然回头,就看见了“墨邵離”正站在牢房外,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出去!”墨北辰睨了他一眼,冷冷道。
“哥……我,我去苑灵殿找你,你不在……凌王还躲在暗处,我是怕你……”
“哼!等本王收拾了他,再去找墨晏初!”说完墨北辰转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墨子禹就要进行下一个动作。
“哥……”
“做什么?!”墨北辰突然不耐烦的暴怒,随即转头给了身后的人一记怒视,“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想到墨邵離那双澄澈的眸子,他到死都在念叨着他,他那么依赖他、信他,可到头来,他只不过是个容器罢了。
季郯一瞬觉得,墨北辰不配成为他的哥哥。
“哥哥要处决帝禹,弟弟绝不会拦着。只是……这牢中昏暗,哥哥揣着‘瑺鎏珠’也多有不便,为防意外,还是先由弟弟来替哥哥保管,可以吗?”
墨北辰转身,眯起眼看着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为了不让其看出破绽,季郯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只听他道:“弟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为哥哥做最后一件事。弟弟与哥哥乃一母至亲,其中关联定胜过他人。若能助哥哥成事,弟弟很是开心!”
“过来。”末了,墨北辰叹了一口气,气场不似了方才那般令人窒息。
“墨邵離”的一番言语,已然勾起了他内心仅剩的柔软,是了,墨邵離是他的亲生弟弟。许是一母至亲的缘故,他这个弟弟自幼便喜欢粘着他,走哪儿都喜欢同他呆在一处,那些美好的回忆,令墨北辰不禁唇角扬起。
看着对面不远处的弟弟,墨北辰朝他招了招手,待人近身后,他从怀里取出了瑺鎏珠,竟是温柔道:“带着它出去,好好守着它,等哥出去了,哥陪你永生。”
季郯小心翼翼地接过珠子,心下更是一沉,最后这一步,定要稳住了。
“哥哥,我等你……”
季郯刚走没一会儿,延陌的宫人就慌慌张张地跑来了域冥殿。
得知越王在水牢内,宫人不敢耽搁,只好连滚带爬的一路奔去,边跑边喊:“不好了殿下!……”
“慌慌张张的作甚?本王还没死!”被吵得一阵心烦,墨北辰脸上不悦更甚。
看到墨北辰,宫人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出大事了殿下!七殿下……七殿下他……”终是不敢说。
“離儿他刚走不一会儿,域冥殿都是本王的人,他能出什么大事?”墨北辰淡道,提及弟弟,他眸中露出难得的温柔。
“不……”轮到宫人傻眼了,七皇子不是死在延陌宫了吗?…他是亲眼看见的:一柄短匕刺入七皇子的腹部,鲜血早已凝固,他……分明就已死去多时了。
“给本王滚出去!”他还要继续给墨子禹施以凌迟,没那个功夫搭理他们。
宫人咬咬牙,心想死就死吧,冲口而出:“越王殿下!!七殿下他……死了!死了…!!!死在了延陌宫!”
脚下一个不稳,墨北辰差点跌倒,站定后,他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哈哈哈……”这下轮到墨子禹笑了。
“你…说什么?”
墨北辰闭上眼,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身体。末了,他突然睁开双眼,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宫人的衣襟,生生将人提了起来,又是阴森森一记质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若死了,那刚才的人,是谁?
宫人被吓得支支吾吾,又再次确认道:“七殿下……死在了…延陌宫……”
“哗啦”一声,墨北辰将人狠狠地甩进了墨子禹身在的池子里,那宫人不会水,扑腾了几下,很快就没了生气,面朝下的泡在水里。
本是虚弱的墨子禹看到此景,突然笑了:“哈哈哈……枉你墨北辰机关算尽,如今……咳咳……还不是被人生生给摆了一道。呵……长生,我呸!!”
狠狠看了一眼气若游丝的墨子禹,墨北辰丢掉刑具,转身大步向牢外走去。反正药效已经过了,他也要死了,自己就仁慈一点,给他喘息的机会。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夺回瑺鎏珠。
自水牢出来,墨北辰就一直在寻找那个假扮弟弟的人,阖宫上下的宫人都被他屠了个干净。
而季郯早已在前院的樱花树下等着他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他只是轻轻勾了唇角;“在寻我吗?还是在寻瑺鎏珠?”
看着眼前身着鹅黄衣衫的少年,墨北辰的眸子泛出了嗜血的光芒,他的右手提着一把剑,鲜血正顺着剑身滴落,一滴,两滴……蜿蜒在地面上。
“瑺鎏珠呢?”
“殿下您来迟了,那珠子已经被送出宫了。”季郯转过身来,却还是一副墨邵離的模样。
看到人脸的一瞬,墨北辰只觉呼吸困难,神情显然绷不住了:“你究竟是谁?!”
“我么……”看其渐变的脸色,季郯觉得可笑至极,“我确实不是阿離,我是……”说着,他伸手撕下了脸上覆着的人皮面具。
“季郯?!”这回轮到墨北辰不可置信了,“離儿,当真是你杀的?你与他相伴整整九年,怎能忍心?!”季郯与他兄弟二人皆是自幼便结为了挚友,怎么会?!
“呵……收起你的假仁假义,你与他之间也是相伴了整整九年啊,你又如何忍心要他替你去死呢?你杀了他,我杀了阿離,说来是我们之间扯平了才对。”季郯恨恨道,言语间也不再掩饰。
你……”藏在心里许多年的事,被人一语道出,看着那张与记忆深处一样的脸,墨北辰的脑袋开始“嗡嗡”作响。
“确切的说,我与郯儿,就像你与阿離一般,乃一母至亲。”这些话,在季毅心里已经憋了整整九年了,如今说出来,还真是轻松了不少啊,“我长于‘黯’,名季毅。说来要感谢越王殿下才是,当年若非哥哥身死,我还回不了季府呢。”
他竟然是凌王的人,墨北辰终是明了,枉他还自作聪明,原来自四年前起,他就已然踏入墨晏初编织的网里了。
墨北辰逐渐控制不住情绪,再次暴躁:“本王问你,本王的瑺鎏珠呢?!”
“我说了,那珠子已经被送出宫了,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了!”
“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吗?!”墨北辰懒得再与他废口舌。
“越王殿下于四年前杀了郯儿,四年后又想杀我了吗?”季毅轻笑道,迅速伸出手往空气中洒了一把能令人致幻的药粉。
眼前的脸与记忆中的脸蓦然重合,令墨北辰更是烦躁至极,恍惚中他看到了浑身是血的季郯,就那么一瞬,他拔剑刺了出去,他只是想让他滚开而已。
季毅勾了唇角,似乎并没有想着要躲闪,他辜负了邵離对他的赤诚,他的这一生,来来回回,终究是落得个不合时宜。
墨北辰的剑很快没入他的心脏,又迅速抽出,季毅只觉一阵晕眩,再也感觉不到痛,良久,他朝人咧开了嘴,接着便直直倒了下去。
“阿毅!!”
耳边有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季毅努力的抬眼。是银斩,他正抱着他,向宫门外的那个人喊道:“求主上救救季毅!”
墨晏初走进承明殿,身着一件月牙色衣袍,衣服上用青丝绣着栩栩如生的几条青龙,乌黑的长发被束在一个银色的羽冠中,剑眉星目,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整个人周身散发着器宇轩昂之气。
迎着银斩迫切的眸子,墨晏初摇了摇头。
季毅忽然伸手抓紧了银斩的衣襟,非常吃力地开口:“不要……为难……主上……”鲜血自嘴里溢出,连带呛得他咳嗽,一咳又喷出了更多的血。
示意银斩撑起他的身子,向着墨晏初的方向,用尽全力:“主上…这些年…属下陪在阿離身边…早已生出了恻隐之心…‘黯’,属下是回不去了…属下,有罪!”
墨晏初看着濒死的人,心里还是有所触动的。他虽然是他们的主上,可他们大多也是同他一般大的人儿,本应生在阳光下无忧长大,却因诸事成为了他的暗卫,甚至替他赴死。念及,亦是不忍。
“去吧,你自由了,阿毅。”墨晏初轻轻道。
“多谢……主上……”语毕,其笑着闭上了星亮的眸子。从此世间,再无季毅。
“阿毅!”晃着人逐渐冰冷的身体,银斩一时不能接受。
墨晏初稍抬了眼,便看到了不远处一身是血的墨北辰,不觉眯了眸子,道:“银斩,带他走。”
银斩顺着墨晏初的视线看过去,本能使他戒备,起身扣紧了腰间的剑:“主上!”
“这是本王同他之间的较量,该由本王亲自了结了。”墨晏初伸手挡住了他。
银斩不敢忤逆,只好带离季毅。到宫外时,他停了一下,将季毅交与下属后,又返回了域冥殿,只是寻了暗处藏身。倘若主上有危险,他即便拼了命也要护主上周全!
“墨—晏—初!!!”握紧手中的剑,墨北辰怒视着墨晏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