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管滑落在地上，他再也拿不动了，闭上眼，等待着拳脚的来临。
至少关于这点他如愿了。
“抓住他！”
“快去拿防爆叉！”
“他有枪，别让他碰枪！”
自己瞬间成为了大厅里的焦点，拳脚如雨点般如期而至。
沸沸扬扬，推推搡搡。
比起钢棍，他并不觉得这很疼，甚至笑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但既然笑了，那就笑下去吧。
反正人类不会去理解野生动物。
“够了！”远处，似乎又不远，有人向这边怒喝。
这是洛牧之的声音。
除了钳制住他的那两个人，其他人全体立正。
“怎么回事。”他走了过来，表情凝重。
“他持械伤人，老大，他还带枪！”
有人将夺来的手枪送了过去。
洛牧之接过枪，拉了一下枪套检查是否有枪弹，却发现枪套和枪身像是焊上了一样拉不动，也不可能开的了枪。
……
大家一齐望着这边，期待着一个公正的处理。
“……唉，你走吧。”
……
“什么………不会吧……就这么放了他…”
兰杰爬了起来，擦了一下鼻涕，却发现擦下来的是血，咳嗽了两声:“我为我的行为道歉。”
说罢，他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样，轻快的走出门，驱车离去。
破旧的山地车在公路上咆哮着，冷冽的风灌了进来，风干了脸上的痕迹，右手受伤，只有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但仪表盘的指针仍然找死般的在220上下跳动。
你本事够大呀，连女人都打，还反派呢，古惑仔都不如。
呵，你嫌弃什么，这个废物的我，就是你。
他他对自己嘴硬着，尴尬的想死，自己连作为恶人都像是懦夫一样，只敢对女人动手，真希望路上现什么路障将自己撞死。
不过谢天谢地，老天爷没有用这么无聊的方法结束他的生命。
终于，暴走了一整天之后，他终于回到了莱温霍姆，丝毫未变的街景似乎在庆贺着他终于露出了底色，离伪君子更进一步，可喜可贺。
下车走路，渐渐的热了起来，肾上腺素消耗干净，疼痛和汗丝一同冒了出来。
“嘶……疼起来了。”
唉，打人干嘛呀？这种事儿本来很快就过去了。
疼痛唤起了冷静，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可笑无比，愚蠢无比。
找到一个水龙头，用冷水洗脸上干掉的血迹，顽固不去，又怕用力会重新抓破伤口。
高纬地区的风依然吹着，手已经洗的通红。
他站在风中，略显孤独与随意。
路上遇见认识的人，被问起了自己花花绿绿的伤。
“从单杠掉了下来，脸先着地。”他扬起下巴，挤出一个微笑。
“哪里有单杠？”
“阿尔贝法基地，有空带你去见识一下。”
打发走熟人，又惊讶的发现自己变脸变得如此之快。
太狡猾了，他想，不知是在骂谁。
终于走到了家门口，却发现自己照过的那面镜子已经碎掉了，被随意的摆在了门口。
被镜子里的人盯的不自在，他转而看向窗户玻璃上的倒影，清浅许多，不再那么恼人，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影正在与多年前的自己重合，破落，暴躁，狂妄，心怀希望。
身边也出现了曾经伙伴的身影。
一眨眼，伙伴消失，又眨眼，自己也消失。
又是突然间，他忽然明白他们消失的原因。
压制脾气，全力融入黑山基地。
只是害怕一无所有。
愚蠢至极，跑出了莱温霍姆。
只是害怕一无所有。
留在阿尔贝法基地，报恩吗，不像，赎罪吗，债主是谁？小杰？被自己送去中欧的女孩？都不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对抗孤独的筹码。
自己成了自己的债主。
只是害怕一无所有。
“是兰杰，兰杰哥回来了！”
窗户忽然被打开，穿出了成文激动的声音。
屋子里一阵骚动，大门被打开，成文拉着卡罗跑了出来，他躲闪不及，伤口被看了个干净。
“诶……兰杰哥，你这是。”
“谁打你了？”卡罗抱着手，皱了皱眉。
“摔……”
“我问谁打你了。”卡罗向前一步。“我可是医生，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谁欺负你了，我们去找他。”成文也捏紧了拳头。
你一无所有吗？
“哎呀呀，我自己作死，要和国民护卫队单挑，没想到他还挺能打的，挂彩了，丢人啦。”他露出笑容，他这回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笑了。“不足为外人道也，知道不？”
“哈，这确实是你干得出来的事，犯贱。”
“这样啊……”成文退后一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画。“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画上超级英雄摆着pose，在蓝色的并不像天的背景上翱翔。
“等等，这……是我？”他正蹲着，看着那副画。
“你看，他看出来是他了。”成文高兴的说着，卡罗也点头赞许。
你并未孤独很久。
“对了，那个女生从萨尔茨堡发来传真，她说在那边的工作进展的很顺利，想感谢你把她送去。”
“真的……吗…”
气候正在变暖，想晴又力不从心的天空一如既往的浸泡在蔚蓝色的惆怅之中。
终于，他心中和眼底仿佛再也没法承受更多秘密似的，蹲着的姿势逐渐崩坏，嘴角和脊背一同弯下去，一头靠在了成文的肩膀上。
“哈…………哈…………哈…”早已忘记如何哭泣的他怪异的抽泣着，像一匹受伤的狼，在皎洁的月光下，在辽远的草原中央，发出悲愤不屈的低吼。
“……这…”
“怎么了？”
“我知道了，卡罗姐，快把那条棉帽戴上！”
“啊？”
“快戴上……兰杰你看，戴好了，来看看。”
小屁孩笨死了，自己瞎猜什么！
他这么想着，自己却哭得越来越像个小孩。
在变暖的微风下，花花绿绿的伤口轻巧的覆盖在他的脸上，略显滑稽，二人将他搀扶进屋，抽泣声由近致远的消失了。
兰杰有一个秘密，他从来不和任何人说，也无人可说，今后也更没打算说。
他爱着这个世界，自始至终，即使世界早就向他展示过自己阴暗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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