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风筝的线扯得太紧就会断掉,但是不飞上天空的风筝怎么能叫风筝呢?不能因为害怕线断掉,就把风筝攥在手里。]
“恭喜恭喜啊,真是郎才女貌,李太太好福气 ! ”
女人优雅的站起来,挽着自家男人的手臂,拿起酒杯和对面的中年男人碰了一下。
“哪里的话,借您吉言了。”她微笑着,在丈夫与旁人说话的时候微微站的远些,关键时刻又能说上一两句话帮衬,不至于被冷落,俨然一副妻子加秘书的贤内助模样。李太太朝旁边的桌子喊了一声:“鹿言软,你过来一下。”
鹿言软拿着手机在对数据,新来的秘书做事不仔细,表格打的太小,看得他一阵心烦意乱。鹿言软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妈在跟你说话呢,发什么呆。”
女人笑盈盈的,是标准的的好母亲模式。
鹿言软迅速挂起笑容,整了整衣领,端起酒杯朝母亲那边走去。他笑得好看,走路风度翩翩,旁边的几个年轻女士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起来。
“这是今天订婚的李氏集团独子吗?”
“就是他喽。”
“好年轻哦,我瞧着还是大学生的样子。”
“人家早就提前毕业接手家族产业了,现在连婚都定好了,听说管理公司很有一套的,不比李老先生差。”
“哎呀真是羡慕死了,年轻有为又多金,谁不喜欢,回头让我爸也给我找一个。”
“你倒是不害臊,我替你羞得慌。”
小姐们嬉笑了一阵子,又去讨论别的了。
“鹿言软,这是你王叔。”
“王叔叔好。”鹿言软和中年男人握手,眼睛瞥到了他的手表便不经意地提到几句,猜对了他的爱好,又谈到葡萄酒和高尔夫,总归是中年男人喜欢的那一套。
李太太见儿子把人夸得笑呵呵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挽着丈夫的手离开了。
大厅里开始奏乐,父母双方致词,证婚人讲话,媒体拍照提问。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不像是订婚,而是在进行某种重大项目交接仪式,记者坐在前排提问,活跃得像招标代理人。
订婚仪式变成了商业发布会,明天李氏集团和沈氏企业联姻的新闻就会登上各大报纸的头条,股价又能涨了。
鹿言软坐在台下把玩着戒指,他耳朵没在听,脸上倒是认真的神色,旁边坐的是沈氏企业的小姐,他们今天才见第二面。第一次见面是了解基本情况,鹿言软对她的印象是太精明要强但是还不够聪明,大小姐脾气也没改掉。
沈智雅偏头,垂着眼睛对鹿言软说:“媒体在拍呢,说两句话。”
她脸上笑着,甚至摆出一副幸福又羞涩的神情,在外人看来就是在同未婚夫在分享什么有趣的事情。
鹿言软也说:“你爸把发言稿改的像公司房产开发计划书,超出了时间,你想要好照片,主动说几句不就好了。”
沈智雅脸上差点挂不住,她忍着多说了几句,“我不管你,你也别来管我,大家各取所需。”
鹿言软终于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媒体抓到这个目光疯狂的抓拍起来,可是从沈智雅的角度看去,这个眼神没有什么温度。
“这样最好。”鹿言软说。
第二天要去沈家吃饭,说起家族实力,沈家是世代财阀,而李氏集团是市场新秀,虽说现在公司发展到如日中天,占了不少市场份额,到底是缺少根基,两家联姻算是互补长短。沈会长年纪大了又讲究家族传统,连婚房都买在沈宅旁边,不过那一片富人区离得近,鹿言软家也在附近,说起来就是隔着几条路的区别,倒不会有入赘这种风言风语伤了他那体面爸妈的脸面。
“说起来结婚还要等半年的,我瞧着智雅和鹿言软的感情很好,结婚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快呢。”这是沈智雅的妈在睁着眼睛说瞎话,意思是两家谈好的项目该提上日程。
“智雅很懂事,我都开始期待以后的相处了。”李太太的意思是沈智雅是不是要搬到李家住一段时间。
“我们智雅哪有太太你说的那么好,她从小娇生惯养不听话,倒是鹿言软对你们百依百顺,就盼着她这几个月和鹿言软多磨合磨合,改改脾气。”意思是沈智雅是沈家娇贵的大小姐,犯不着去婆婆跟前受气,都是商业联姻,直接去新房住就行。
鹿言软听着这两个女人一来一回话里藏刀,觉得头痛,旁边的沈智雅说要带他去参观参观,他便跟着上楼。
沈智雅是个美丽的女人,不过她显然达不到她母亲的那种水平,两个人在阳台一站定她就不耐烦地撕下了知书达礼的面具。
“这里有两间空房可以让我们住,你也可以自己一个人去住新房,我爸妈不常回来,你不用和我客套,我和你结婚是为了让爸爸更加相信我,只不过这段时间为了应付外界要多接触些。”
真是可悲的女人。
鹿言软回答: “我明白。”
他站在阳台往下看,沈家的花圃和草坪打理的整整齐齐,他俩没有什么话说,沈智雅转身要走,鹿言软喊住她。
“那是谁?”
从鹿言软的角度看去,看见带着耳机的男孩站在车前,抬起头望着他。男孩手里还拿着手机,头发被风吹乱。漆黑的瞳仁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人,那种眼神让人觉得自己犯了错,自己有罪。
鹿言软对这一瞬间记得太清楚,他每每回忆起这个对视,总是无限放大细节,分毫毕现。
“他?”沈智雅惊呼一声,不过她很快又恢复正常,抬手理了理头发,“我爸那个早死老婆的遗腹子。”
鹿言软问:“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他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爸爸从不指望他。”沈智雅的语气中带了点骄傲。
鹿言软太容易看透她拙劣的演技,只能附和的点点头。
晚饭吃的是西餐,沈会长开了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餐桌布置的很讲究。
管家站在旁边,说小少爷回来了。
沈会长清清嗓子,“那就让他过来吃饭。”
刚才打照面的少年被带到餐桌前,他打了招呼,一副拘谨的模样。
“这是鹿言文,先妻黄氏留下的孩子。”
鹿言软爸妈心中了然,当着继室的面,谁也不会多问什么。
鹿言软看着鹿言文入座、叠餐巾、拿起前菜叉熟练地叉取食物,然后牛排血淋淋的端上来,男人女人们毫无感情的把食物往嘴里放,鹿言文拿起刀叉切了一块牛排放入嘴中,慢慢咀嚼起来。
如果说餐桌变得像手术室,那么鹿言文绝对是主刀医生,他的西餐礼仪完美的没有一丝纰漏,包括吃饭时的表情,刀叉使得熟练,像在作画。
这样的人,大概率不是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夸奖的话在鹿言软爸妈嘴里流水线式生产,其实牛排难吃的要死,鹿言软觉得嘴里一股血腥味,餐后甜点上的是果汁冰糕,吃进嘴里更加腻味。
鹿言文和佣人说了几句话,他就坐在鹿言软对面,鹿言软听见他说要薄荷冰淇淋。
冰淇淋端上来是两人份的,鹿言文用甜点勺挖了一点放进嘴里,他看了鹿言软一眼,意思是:你不是很想吃么?
于是鹿言软也挖了一勺放进嘴里,薄荷的清新气味压住了嘴里的血腥味。
是有趣的人,鹿言软心想。
“智雅是不是在负责临海的一块地皮开发项目啊?”李太太问。
“是的阿姨,前几天爸爸说要给我负责。”
沈会长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这个项目鹿言文会来协助你,他接触这方面少,你要多教教他。”
沈智雅笑着点了点头,漂亮的指甲掐进掌心里。
鹿言文把甜品勺放下,说:“我生意方面什么都不懂,智雅姐姐可不要只顾着谈恋爱,到时候把我忘在脑后了。”
他说得真诚又恳切,却没有人回答他,家长们多少有点尴尬,这种商业联姻没有恋爱过程,任谁看沈智雅也不像是在谈恋爱的样子。
鹿言软也没有说话,鹿言文的脚在桌子底下轻轻地点着他的鞋面,一下又一下,节奏稳得像计时器,鹿言软把腿放在原地没有动,意味深长地看了鹿言文一眼。
这顿饭吃得无聊,无聊到鹿言软开始数数,鹿言文的脚碰他一下他就数一下:121、122、123…
管家匆匆跑过来在沈会长耳边说了几句话,鹿言文的脚不动了。
沈会长很不高兴:“什么事情,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