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问你妈把钱放哪了! 」
我的继父揣着从我那抢来的兼职工资还不肯罢休,拳头一下下落在我的腰腹、后背和小腿。
我面无表情地承受,甚至还有余力想:今天酒喝得太多,没什么力气呢。
“丁零零”
他喘着粗气离开我的房间,电话那头应该又是哪个陪酒女郎,他笑得异常灿烂。似乎是约好了时间地点,他穿上新买的花哨衬衫出了门,临走还撂下一句:
「 嘴硬的死丫头,老子早晚弄死你 」
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我在地板上一点一点地蜷缩成婴儿的模样。想起景子前几天看着我无意间露出来的伤疤说,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的。
骗子。
我清楚地明白,过往的艰辛不会因为时光的滤镜而减轻半分,但凡想起我仍旧痛苦得浑身发抖。
即便时过境迁,那也只是过去了,只是从不见天日的人生中逃脱罢了。
所以神会知道我的难处吗?
如果知道,为什么不来救救我?
如果你能知道的话,
拜托了,残酷到这里就足够了。
又或许,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神明。
隐隐约约,好像有人在窗边晃荡,又好像有人喊我的名字。
余光看到来人翻身进了窗户没锁的屋子,熟练地找到我藏在衣柜深处的药箱,又把我抱回床上。
只不过这次还没等以往的几个老好人出来打圆场,我座位左边那个新来的转学生就先开口替我说了话。
为首的两男一女三个人看我一如既往像个死尸一样没有言语,也就自讨没趣走了。女孩子这才转头担忧着看向我:
「 你没事吧,同学 」
午休的短短四十五分钟,我已经知道她叫西园寺景子,从京都来,爸爸是植物学家,妈妈是钢琴老师,因为父亲调来这里参与什么植物的研究,所以全家搬来这里。
她一股脑把自己扒了个干净,然后把枪口调转,对准了我。
而我用私底下排练了千百次、善意但又掺杂着恰到好处的受伤的表情开口:
「 你也听到了,我家,就是那种情况 」
她颇有些懊恼地说着抱歉,然后补了一句:
「 但我觉得你爸爸妈妈一定是爱你的,或许你多跟他们沟通一下呢 」
我在心底里“啧”了一声,虚假的笑容也想消极怠工。我看着她经过精心保养的栗棕色卷发安分守己地垂在胸前,娇嫩的皮肤透出隐隐的粉,像一朵待人采撷的蔷薇。
突然有种想在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划一刀的冲动。在幸福的家庭有好父母就觉得全世界都和她一样。
啊~,世界末日就好了,毕竟世界末日,连她这种主人公都要被碾碎吧。
只不过我在年龄还是个位数的时候就学会了如何平静地对应这种不咸不淡的安慰与建议:
「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的,爸爸妈妈还是很爱我的 」
连语毕的笑都能熟练地带着对亲情的眷恋与希冀。
严浩翔在放学的时候拒绝和我一起回家,理由是我没钱了不能一起去游戏厅,所以他要跟“朋友”一起去玩了。
当然,我也再次狠狠踹上了他的小腿。
百无聊赖地一路闲逛,我走进那个小花园时,灰脸小猫亲昵地上来蹭了又蹭。
我弯下身来,看它眨着蒙尘也依旧清澈的大眼睛,娇小的脊背有节奏地一上一下,昭示着这副身躯柔弱的呼吸。
一阵莫名地情绪涌动,我伸手死死掐住了它的脖子。
狠狠地,甚至能感受到它纤弱的气管。
而它瞪着水蓝色的眼睛难以置信般望着我,凄厉的猫叫伴随着炸开的毛发,挣扎着想从我手里逃开。
还是放开了。
看着它急急逃跑的背影我思索着,其实我就是某些人眼中的一只野猫吧,脆弱、渺小、任人宰割。
我放它一条生路,谁给我一条生路呢,谁又来为我的歇斯底里买单?
疯女人。
我果然还是适合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