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赠

“快到时间了。”叶佳看了一下手表，“我们来点蜡烛吧——”

“啊完蛋了，忘记带打火机了！”

“我有。” 我从口袋里掏出出门时随手顺走的我爸的打火机，一根一根点上蜡烛。

“哇，你什么时候开始……”

“啊？没有没有，这我爸的。”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我们的小英雄耀文！——祝你生日快乐～～”

“呀！”我锤了一下叶佳的肩膀，跟他讲好了中间一句要这样唱的，但他忘记了，只有我一个人突兀地唱了。

“好了，现在大家闭眼——”耀文向我们发号施令，快要到许愿时间了。

我偷偷睁开一条缝，耀文双手合十在许愿，叶佳也很规矩地闭着眼睛。我突然有点热泪盈眶，产生了一种想要许愿的心情，虽然现在不是我的时间，我许愿没有效力。但我还是重新闭上眼睛，尽可能地虔诚。

“铛——”教学楼里零点的钟声闷闷地响起，仿佛在确认接收到了我们的愿望。

“成年快乐！！！”

叶佳不知什么时候在手上抓了一团奶油，眼疾手快地抹到了耀文的脸上。原来也是在装虔诚啊，我噗嗤一下笑出来。耀文瞪大眼睛，也从蛋糕上沾了一小团奶油，立起上半身向叶佳那边前倾，一副要复仇的趋势，两人就这样隔着还烧着蜡烛的蛋糕僵持着。受不了了。

“还没吹蜡烛啦！”我护着蛋糕让它远离战场，喊他们先坐下。

“天气真好啊！”叶佳一边擦着手指上的奶油说，“天那么晴，要是有烟花就好了。“

“是啊。”我说。

“我有个想法！”耀文又有想法。

“今天呢，与其很无趣地吹完，”耀文撅着嘴，小心翼翼地控制吹气的气流，一根，两根，三根……把十八根蜡烛精确地吹灭到只剩下三支，“我们来玩更有意思的吧。”

他取下那三支还在燃烧的蜡烛，分给我和叶佳一人一支，“不是有那种单支的小烟花，拿在手里等它一直烧，谁的烟花烧到最后谁就赢了。“

“我们没有烟花的话，就把蜡烛当烟花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克制了想翻白眼的欲望，但还是接过了耀文给我的蜡烛。

“啊，但是不要勉强哦，觉得烫就扔掉，”叶佳叮嘱说，“还是不要受伤。”

我一只手捏着这根小小的蜡烛，蜡油偶尔滴落到地面上又凝固。另一只为它挡着风的手，意外被烘得暖暖的。我心想，它就算不够像烟花，在这个冷冷的冬日里，也足够暖手了。

“你说，广播里说的瘟疫是啥啊，这么厉害甚至需要宵禁？有人变异成丧尸了？“ 耀文不嫌事大地说。

“谁知道呢，听说在西南边的一个学校里先爆发的，整个学校直接封锁了。”叶佳转向耀文问他：“你还记得以前一起上舞蹈课的和在贤和善宇吧，就是他们学校……”*

“真的啊？打个电话给他们问问呢……”

叶佳摇摇头，”联络不上。“

我们沉默，和身边的风一起低低地叹气 。耀文眼神直直地盯着立在蛋糕旁的丧尸小猫。

“要是真是因为丧尸而宵禁的，叶佳你可真是跳预言家咯。”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哪有声音，别吓我。”

“不是，你听。”

*嗡嗡嗡——嗡嗡嗡——*

“不是风声吗？”

“什么风是这样吹的啊。”

但确实，不像自然风，而像是机械风扇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嗡——*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我们抬起头环顾四周，逐渐确定了传来声音的方向，来自我们身后空旷地带的……远处，被天台凸出来的围栏挡住的视觉盲区内。

*嗡嗡——嗡嗡——嗡嗡嗡——*

我们持续盯着那个方向，直到一个转着螺旋桨的、亮着一盏红灯的机械从天台的边沿后面缓缓升起。

是一架小型无人机，看起来和我们的蛋糕盒一般大。

我们只是和它面面相觑，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1秒。

2秒。

3秒。

然后从那盏红灯的背后，一个通着电流的人声撕破了沉默。

“紧急通知：自202X年11月5日凌晨三时起，实施……，全体市民……，非必要不……，直至……“

“哇靠……吓死我了。这个晦气东西，繁殖到每个街区的应急广播就算了，还至于用上这种高科技啊……呵。“耀文以不寻常的语速突然蹦出很多个词，以一声不屑的嘲笑结尾，仿佛要把它击退。

那盏红灯自顾自地说着荒谬的话，“嗡嗡嗡”地竟朝我们这边飞过来。我感到身边的风力变大，低头看了一下手里的蜡烛，火焰脆弱地颤抖着。

“呵呵，它不会还有什么人脸识别功能吧。”耀文继续胡乱说着。

“科技应该还没那么发达吧。”叶佳说。

但是我却开始信了，我想到很多科幻电影里曾看到过的场景，还有摄影课老师给我们展示无人机拍摄时，那个轻易安装上去的摄像头。“哪没有了……”我开始着急，“要不……先……先把蜡烛灭了吧！”

“那你可就输了啊！”耀文大声对我喊。

我惊讶地看向他，我没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下想的还是这个。而耀文只是那样坐着，维持着守护蜡烛的姿势。

“……疯子！你想被抓去写检讨吗？”我伸手要去抓耀文手上的蜡烛，却被他灵敏地躲开。因为动作太大，我自己的蜡烛不小心掉到了地上，我没有心思管它。但耀文反而捡起我掉落在地上的蜡烛，顺手拿过叶佳的蜡烛，一把并在一起握在手中，身体前倾膝盖着地，把蜡烛护在我们中间的地上，像护着一个生命。

与此同时，无人机的声音越来越近，螺旋桨切割空气的声音，还有被电流操控的人播报的声音。我克制不住抬头去看它，它正在靠近我们头顶上空，而且居然开始减速。我不再敢说话了，避开刺眼的红光，看向叶佳求助。

但是叶佳居然也起身，跟着从坐姿变成跪姿，张开双臂，向那种很矫健的鹰展翅，一手搂住弯下腰缩成小小一团的耀文。另一只手向我挥挥，示意我也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