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他们出发后的第四天,就发生了这样的意外,运气简直差到谷底。他的手掌已经有了好多伤口,左边脸颊上还有一条小碎石划出的血道子,太久没进食带来的虚脱感席卷全身,四肢都开始发软。天已经黑透,他左手举着手电筒,可当他看见路边的一个被压扁的牛奶盒时,还是顺着这条路跑了起来。
断断续续奔跑了很长时间,他终于看见了小路两边的两座平房,与平房后面的一整个小镇。
彼时天已经黑沉沉的,连月光都照不亮。
“老板你好,可不可以帮我个忙?”丁程鑫径直冲进离他最近的一家杂货店,“我朋友失踪了, 能不能借你的手机报个警?”
那老板本来在打游戏,从玻璃柜后面抬起头来瞬间满面惊恐地看丁程鑫:“你脸怎么这样?”
丁程鑫拉了口长气叹出来,重新说:“……你好,我是想借一下手机报警,我朋友失踪了。”
“失踪了?”
“对。”丁程鑫点头,“所以能不能借手机……”
“啥样的朋友?”老板打断他。
丁程鑫眉头拧起来:“现在报警比较重要!我真的不是骗你!我朋友是真找不到了而且……”
“男的女的?”
“……”丁程鑫差点气绝。
老板开口幽幽地:“说啊。”
丁程鑫忍了一肚子火,一拍桌子转身就走:“打扰了。我去求别人。”
那老板就在他身后敲敲玻璃柜:“我这儿下午刚捡了一个。”
丁程鑫脚步顿停,猛然转身。
老板:“我真想问,他到底男的女的?”
霎时间,丁程鑫差点给这老板跪下。
他迅速折返,不知道这老板了解到什么层面所以不确定如何措辞,只能模糊着讲:“他长头发,长得很好看,眼睛很大。说话声音挺低的,个子也高。”
老板说:“那就是你朋友。”
丁程鑫嘴一咧,用那张带着伤的脸灿烂笑开了。眼眶半秒湿透,马上就要哭出来。
可老板又说:“不过他好像有点瞎了,我找到他的时候。”
丁程鑫刚刚勾起的嘴角立马僵住了。
老板知道他着急,起身带着丁程鑫去了小门背后。门后面是个平房圈起来的小院落,丁程鑫一看过去,那个小小的人就在一个小门边一动不动的坐着。
老板在他身边说:“脾气犟得要死,给他放了饭在屋子里都不吃。”
“他一直没吃东西吗?”丁程鑫问。
“没吃啊!水也不喝的!”老板抱着膀子,“我就听他说了两句话,一句问我是谁,一句问……什么什么哥去哪儿了,没听清楚。再问就不说了,我把他带回来都费了老大劲,把我这咬得……”
丁程鑫垂下头去,看老板把袖子捞起来,小臂上一圈紫红色牙印。
“对不起。”丁程鑫跟他道歉,“他脾气有点爆。”
老板扬扬手:“算了,他看不见了毛躁着呢。你去找他吧我回店里了。”
丁程鑫连连道谢,看老板离开。结果老板是跑着去的,没几秒又一溜烟跑回来,给他拿了两瓶水,几桶泡面,和酒精创可贴。
丁程鑫又弯腰道谢。
“他到底男的女的?”老板临走时又问一遍。
丁程鑫说:“男的。”
“怪不得这么高一个。”老板笑了一下,“……发型很艺术哈。”
等老板真的离开,丁程鑫立刻冲到鹿言软旁边去。那人在凳子上蜷成一小个,脑袋埋在臂弯里,脖子上紧紧缠着围巾。像卷成一块的刺猬。有人靠近也没动静的那种。
丁程鑫低下头,在人耳边小声说:“鹿言软。”
那刺猬动了一下。
“起来,吃东西。”
那一动不动的木头终于有了响动,抬起脸来眼睛一圈还是湿淋淋的,表情却平静。眼睛没完全睁开,情绪更说得上空洞,但好像还在看丁程鑫的方向,小心翼翼问:“哥?”
“……”
崩溃。
那一刻丁程鑫说不清什么心情,只觉得心有个角落被人捏着,像被人把握了命脉。巨大的心跳轰动已经孱弱的肢体,无望情绪瞬间分崩离析,被失而复得的狂喜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