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叫出来丁程鑫都不信,那一定不是他的名字。
那怎么叫他呢?之前是怎么叫的?怎么完全没印象啊?
想了半天发现之前根本没叫过他,每句话都是想说就说了,没头没尾的。
对陌生人说话就该这样,你好,请问,省略称呼,表明态度,顺带无数个你,你,你。
但现在不算陌生人了吧?
丁程鑫正想得烦呢,一瞥眼看见那个小门里走出来一个人,高高大大的男人。他没见过,多半是客户。
但立刻他就不这么想了——
那个人手里揪了一大把头发,连带着把一整个人从门里拽出来。那个被他拽住的人上半身没穿外套,因此瘦得可怜,薄薄一片被拖拽着,再因为那个男人的手松开而毫无力气的拍到地上去。
起码十秒没动。再动也是蠕动,手臂在地上撑了很多遍都失败了,依旧头朝下死死扣在水泥地上。
隔壁修车店里探出来个脑袋,再迅速缩回去,并把原本开着的玻璃门关拢。
丁程鑫看得心紧:谁?该不该管?
可下一瞬,当他看见那个男人抬起脚来对着地上人的脑袋就要踩下去时,就什么都没考虑般油门一轰冲出去了。
摩托车声音大,油门轰到顶时最甚,他看见那男人的脚抬起来又瞬间受惊的收回去,心里安稳几分。三下五除二停了车冲过去,不管不顾的站到地上那个人面前挡住,冲男人喊:“什么问题要腿脚解决?”
“关你他妈屁事。”这男人明显是喝了酒的,嘴里一股恶臭,“滚开,我家里出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早jb该……”
男人说话囫囵,字眼又脏又臭,后半句话丁程鑫根本听不清,却也大致知道挨打的是谁。他反手拧过男人挥过来的拳头别在背后,脚从大腿根一路踹到脚踝,再一使劲把人按到地上半趴着。
他在男人惨叫的空当中扭头看地上的人:“你起得来吗,我车钥匙在右裤兜,你拿了骑远点。”
地上的人还是没起来,但转过一张额角渗了血的脸过来面对丁程鑫:“我有什么好跑的?该他滚。”
“他谁?”
“店主。”
“你爸?”
“别问了我靠。”他终于用尽力气把自己从地上撑起来,一张脸疼得完全皱在一起,看得丁程鑫都跟着拧起眉毛。与此同时男人也在丁程鑫手底下挣扎着要起来,被丁程鑫一腿踢的再次蹲坐在地上,又疼得狂吼:“我***哪儿来的傻逼东西……”
丁程鑫再补一脚:“闭嘴!”
“你把他给我,你别管。”地上的人总算能站起来,走到丁程鑫身边喘着粗气,伸手扒拉他手里的人,说,“你来干嘛来了?车坏了上隔壁,别的事改天说,回聊。”
丁程鑫手都不松,根本不打算把这牲口给他,问:“你要干什么?”
他扯着嘴角看丁程鑫,可能是因为疼,嘴角勾起看上去居然像在笑。实际上他也确实是在笑的,他冷笑着反问:“你管我呢?”
丁程鑫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只觉荒唐:“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你不会还手吗?”
“我不会啊。”
“挡一下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他更加玩世不恭的笑起来,“我是女的啊,我哪儿会打架。”
“……”
操了,那一瞬间丁程鑫是真不想管。
可这说法言下之意就是他真的不还手,真的任凭这个人对他拳打脚踢。丁程鑫没看见之前的场景,可光是那一脚对着头的架势就看得出来,这个男人怎么可能下手轻?
那不还手就等着被打死吗?
“把他扔进店里锁上,你跟我出来。”丁程鑫拧着眉说安排,然后低头呵斥这疯子,“那是你自己的店,我不信你还能在里面打砸抢。”
男人怒喝:“这他妈关你屁事?”
“我找他有事,就关我事了!”这一口无数个脏字早把丁程鑫恶心坏了,他把人连拖带拽的扔进门店里面,扭身招呼那鼻青脸肿的小子,“钥匙拿出来,锁门。”
可那小子不领情,开口语气继续神叨叨:“不好意思哦,我也想问,这他妈关你屁事?”
丁程鑫恼了,回头看见男人往外冲还不忘照他脸上给一拳,再反问:“你听不听?”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就这么想被打死?”
“我被打死他就能进局子了!”
“神经……”丁程鑫觉得这人实在无理至极,盛怒之下只剩呵斥,“给我锁门!”
可那小子还是不听他的。
丁程鑫气得话都说不出,更说不清原因,明明刚才在路口旁观还在想“帮不帮”,现在脑子里就只剩一个念头:要带他走。
——起码要让人坐上他后座,去哪儿不知道,不挨打就行。
操,不挨打就行,这话听着太他妈憋屈了。
他反手把男人扔到店面更靠里的地方,凭印象找到那小子放钥匙的位置,把一串都拿下来,顺手抄起放在电脑屏幕旁边的大毯子,再用右手虎口攥上那细成一根杆子的手腕,把人径直拖拽出了店门。
左臂抬起抓住卷帘门把手再落下,“咣”的一声,那疯狗一样的男人就被他隔在小小的门店里面了。
如果忽略那男人的怒吼,这算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获全胜。
但不是,不光那男人在吼,这个明明鼻青脸肿连嘴角都挂着血丝并肿起来的臭小子,还在他旁边阴嗖嗖的问:“你干嘛非要管我?”
丁程鑫人被闹得烦了,又不想冲他发脾气。他锁了卷帘门收了钥匙,把大毯子展开后盖到薄薄的一层毛衣外面,裹好,然后才张嘴扔出了近几分钟相当高频的一个短语:“关你屁事。”
那人明显呆滞了两秒。
丁程鑫问:“里面那个人,多久到店里的?”
“关你屁事。”
丁程鑫深呼吸一口气,压着火收紧攥在人手腕上的手指,再问了一遍:“他多久到店里的?到了就开始打人?”
人没说话了,但是头垂下来,肩膀一起一伏的,也像在压火。
那毯子没裹紧,在他瘦薄的肩头窝成一个很尖的角,会因为他呼吸的幅度以稳定频率忽高忽低。
丁程鑫这一刻又觉得他像小兽,是有羽翼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