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王婶儿的悉心照料下,阿花身体有所好转,不再似前几日那般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在他们以为这件事就如此过去的时候,谁知阿花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方家人默许了方老三将阿花像丢垃圾一样地丢到了翠玉楼,美其名曰:还了她偷走的钱。
兵荒马乱的年代,许多穷苦人家因为吃不上饭而卖了自己的妻儿,以此来换金钱粮食,而翠玉楼里的姑娘大多都是这般出身。
阿花被扔进翠玉楼的那天,下着滂沱大雨,阿花哭的眼睛红肿,嗓子喊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儿,可奈何她那弱小的身板儿怎抵得住几个大男人将她拖出家门再丢进翠玉楼。
她浑身湿透,那豆大的雨滴砸在她身上冰凉彻骨,使本就尚未痊愈的她如今更是脸色惨白。下着暴雨翠玉楼里也比往常都冷清了些,三三两两的客人听着曲儿,喝着酒,也都被这帮人的声响吸引了目光,原本慵懒的人们瞬间被好奇心驱使,纷纷凑了上来瞧瞧又是谁家的妙龄姑娘被丢了进来。
人群的躁动也把老鸨吸引了过来,老鸨见跟个落汤鸡似的阿花被丢到地上,有些愠怒指着那几个男人破口大骂:“你们这帮没脑子的东西能不能有点儿轻重,这湿漉漉的就这么扔进来了,弄脏了我的地板,我还怎么接待客人啊。”
“实在对不住,那您说咱们是把人带哪儿去呢?”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向老鸨道了歉。
“带到后面柴房去吧啊。”老鸨指了指后门,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带人下去,别耽误她做生意,又给那帮看热闹的客人们挤出笑脸,“各位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啊,被让这档子破事儿扰了您各位的兴致。”
一众看官听闻老鸨此话也便散了去,各吃各的酒,各听各的曲儿。
老鸨见场面不再躁动,便敛起了笑容,转身去了后院柴房,看看那可怜虫。
“你就是那个方家卖了过来赎钱的吧?”
“钱不是我,不是我偷的。”阿花哆哆嗦嗦的说着,寒冷的侵袭使她浑身颤抖。
“我不在乎你们这种大宅子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只是打今儿起,你就是我翠玉楼的人了,虽说我们这里的姑娘们的姿色是你的千百倍,但是那些脏活儿累活儿也都是要有人做的,总不能让我的姑娘们用她们那弹琴的纤纤玉手去洗衣做饭吧。”老鸨轻蔑地瞥了一眼瘫倒在地上湿漉漉的阿花,淡淡地说道。
“知道的,我什么活儿都可以做的,您能收留我给我口饭吃,阿花就很感激了。”阿花听老鸨说只让她帮姑娘们洗衣做饭,便心生庆幸,她什么苦什么累都能受,只是不愿再被那些脏男人碰一下。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自己去烧些热水洗洗,虽然咱也不用你在前面接客,但是也不能这么脏兮兮的吧。”老鸨说完便离开了。
虽说阿花被丢在了这柴房,但是也算不上潮,更不漏雨,相比之下已经是很不错的了。阿花简单地收拾了收拾,就急忙去厨房帮着做饭了。
不记得什么时候雨停了的, 在夕阳只剩半个脑袋露在远处地平线的时候,月亮驱赶着漫天的绯红悄悄爬了上来,阿花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着,饭也做得差不多了。老鸨过来看见阿花忙前忙后地将那些饭菜准备端到前面,叫那些姑娘们吃饭,语气比之前缓和了些说道:“本来我们这里是有厨子的,只不过前些日子老家有些事情,便辞了走掉了。所以就买了你来,既是买了来也省了那让人烦心的许多事情。”
“ 不瞒您说,我在方家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娃娃,虽然他比别的孩子都懂事,只是我还是放心不下他。”阿花听老鸨说完,放下手里地碗筷,低着头双手反复在围裙上揉搓着,低声说道。
“不打紧的,这里没什么事儿的时候你便回去看看孩子罢,别耽搁久了就是了。”老鸨出乎意料地没有恼火,反倒是柔声准许了阿花去看孩子。
这一天,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只是阿花透着窗看着外面天空皎洁的月亮,想着小贵此时有没有睡,想着他有没有找妈妈,想着他害不害怕一个人的夜晚,想着想着,眼角的湿润凝聚成了泪珠,一颗颗的从阿花眼角滑下。
阿花是被当着小贵的面带走的,小贵哭喊着绝望地伸着手要去找妈妈,他努力地挣脱王婶儿的怀抱,可他没有触碰到阿花一下,没有,一下也没有,阿花便消失在了他的眼前。王婶儿紧紧地抱着小贵,不让他冲进那滂沱大雨里,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小贵地后背轻声安慰。
“王奶奶,我要妈妈,我想要妈妈,我不要妈妈离开,呜呜呜。”小贵许是哭累了,呜咽着说了几句话,便在王婶儿地轻抚下,闭上了带着泪珠的眼睛,睡着了。
王婶儿担心小贵醒来一个人害怕,便收拾了自己的铺盖,搬了过来陪小贵住。
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原来大壮一直在别人手底下做着长工,跟着管事儿的盖盖房子,修修桥啊路啊的,跟同是做活儿的兄的们关系也比较好。今年光景不好,天灾人祸一样儿不落,他们看到隔壁窖南的官家招募人手,要帮忙抗洪抢险,一帮人带着家伙什儿就风风火火的去了 。
他们干活儿的时候,好心收留了一个约莫十七八的柔弱女子,名叫百合。是在这场劫难中失去了家人的可怜人儿,百合长得虽不说花容月貌,但也是清秀得沁人心脾的类型,很是让人有保护欲。大壮与其他兄弟都将百合看作妹妹的。
可一天夜里,大壮起夜去他们营地外的小树林,竟无意撞见他们工队的头儿将百合诱骗到这儿,打算图谋不轨。大壮是一个正直的人,他是无法做到对这种暴行置之不理的。于是他冲了上去,义正言辞地呵斥他的头儿,在此之前大壮还是颇为尊重他的。
头儿不让大壮多管闲事儿,可是大壮看着一旁哭着求他救救自己的百合,他狠不下那个心。然后他便挥起拳头砸向了昔日一起风里来雨里去的同伴。
头儿确实是个人 渣,竟不知悔改,还讹上了大壮,让他赔钱,不然的话就报官,他一口咬定是大壮妄图侵占百合。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再加上他多年跑各地的工程积攒下的官府的人脉,大壮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王婶儿知道了这件事,一向将自己的宝贝儿子当作骄傲的她是不允许大壮去蹲大牢,有污点的。她像赔钱了事,可他们都是最底层的靠自己卖力气卖命赚钱的,面对暴露自己本性的黑心头儿堪称天价的敲诈,他们根本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