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危动物

现在陈遇满脑子都是：它为什么会说人话？它是人？这怕不是成精了吧？

　　他木然地看着悬浮在那里的白影，似乎想从这高度马赛克中看出什么来。

　　“我送你上去。”它再一次开口，似乎洞穿了陈遇的想法，一击必中。

　　陈遇要从石头上爬起来，没想到对方是个行动派，一个闪身游过来，单臂揽过陈遇的腰，相当于半抱着，直接向他上方游去。

　　这可苦了陈遇，对方凉的跟块儿冰似的，偏偏还抗拒不得，恍惚间感觉腿时不时挨着一个东西，硬硬的，有点滑。

　　但让陈遇奇怪的是，他分明感觉到海水的波动，但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强，不论是水压还是阻力。

　　陈遇虽然不会水，但基本常识也知道，种种疑点，包括那更离谱的，他能在水下呼吸，这种现象，已经不能用科学证明了。

　　他抬头看了那位一眼，它半仰着头，丝毫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它到底是什么物种？是碳基生物，还是化学幽灵？总归不是应该生活在地球上的物种，不管这些对于陈遇起到保护作用的堪称灵异的现象是不是它搞出来的，光是它在海底出现，就已经值得海洋生物研究所那些老头老太太们研究一气了。

　　想到研究所，陈遇的目光暗了暗，海洋生物研究是一个比较冷门的课题，一来是没什么用，上头根本没把重点放在这里，二来是设备还不够精良，能观测到的生物十分有限，至少到现在，研究上还没有大的突破，烦的老所长眼看所剩无几的头发都掉了几根。

　　如果，如果把这位带回去……

　　陈遇没往下想，如果带回去，它的处境又会是怎样？他闭了闭眼，犹豫不定。

　　全程，它都没再说话，倒是时不时听到它低低的呢喃声，但是又听不大真切。

游泳过程太过漫长，直到陈遇被阳光刺了一下眼才从昏昏欲睡中陡然惊醒。

　　头已经出了水面，让陈遇没想到的是，居然已经到了白天，阳光正明媚，竟游了这么长时间。

　　这是一片浅海区，不远处是陆地。

　　陈遇抬手抹了一把粘在脸上的发丝，忽然想起本应该在他旁边的那位。他回头看去，它就在身后，明明罩着眼睛却像是在看他，浅金色的头发粘在脸边，显得有些狼狈，倒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突然，陈遇好像想起什么，低头向他身下看去。

　　海水清澈见底，陈遇睁大双眼，他总算看清了，它的下半身竟是一条白金色的鱼尾！

　　鱼尾从它中世纪和古风结合的短袍下探出，鱼鳞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金光，尾鳍洋洋洒洒散在身后，犹如一条华美的金色纱裙，随着暗潮微微波动。

　　斜领的短袍只遮了它半个胸膛和关键部位，凭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上半身构造，陈遇推断出它是个雄性物种，而且就以它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鱼的特性，不难把他同传说中的人鱼扯上关系。

　　“走吧。”

　　陈遇努力的收回眼，压下心底的激动，尴尬的道了一声谢，随即它拉着陈遇的胳膊向陆地游去。

　　约莫水位不够深了，陈遇的双脚也接触到了地面，它松开了手。

　　陈遇早就急不可耐了，三步并两步往岸上走。

　　忽然，他想起那条白金鱼尾，扭头看向那位的方向。

　　就见它抖了一下尾巴，在陈遇目瞪口呆中那尾巴一点点化作双腿，货真价实的腿！

　　那位看了一眼呆滞的陈遇，率先上了岸。

　　直到上岸，陈遇才发现，这哪是他心心念念的故土，这根本就是一块百余平米大的小岛。

　　陈遇复杂的看了那位一眼，而后者那眼罩似乎只是个摆设，就这点细枝末节也被它捕捉了去。

　　“只是暂作修整，离中原大陆还远。”

　　“中原大陆？”

　　“有什么问题吗？”它歪歪头，表示疑惑。

　　“你为什么要用这么古老的称呼？”

　　“古老？哦，我忘了，我应该沉睡了好多年了……现在是什么年份？”

　　“今年是2023年。”

　　“是不是你们的纪年法变了？我记得我们是以年号来计算的。”它转过头，弯腰拾起一节干枝。

　　“所以说你到底活了多久啊？”陈遇跟上它的脚步，向岛中央走去。

　　“不知道，有点忘了。”它似乎没有听出陈遇语气中的匪夷，一本正经的说。

　　“你会说汉语是……”

　　“大概年轻的时候来过中原。”

　　陈遇顿了顿，也拾了一根干柴：“还没问过你的名字。”陈遇自然而然的认为它是有名字的。

　　它转过身来，在满目黑暗中也只有陈遇胸口那枚圆形文身发散着淡淡的金光，它顿了一下，才说“我叫扶封。”

“很特别的名字……我叫陈遇，是……也就是你说的中原人。”陈遇思索了一下，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问了出来：“所以，你……是人鱼吗？”

　　“是鲛人。”扶封找到一片干地，将干柴堆在上面。

　　“鲛人？除了你还有很多鲛人吗？”陈遇顿时来了兴趣，他有可能发现了新物种。

　　但扶封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它才说道：“不知道。”

　　“啊？怎么会不知道？你……”陈遇顿觉奇怪。

　　“我感应不到它们……太久了，都忘了，更或许……我是一个个体。”扶封有些痛苦的扶了扶额，似乎想要想起什么来。

　　这下轮到陈遇沉默了，面前这位，很有可能是世界上最后一条鲛人，他突然有种应该保护濒危动物的意识。

　　扶封蹲在地上，指尖倏地冒出火来，一下子将干柴点着。

　　“卧槽！这是什么操作！”陈遇吓了一跳，转眼间目瞪口呆。

　　“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还有点事。”扶封拍拍手起身，径直向海里走去。

　　而陈遇的目光一直落在它的手上，仿佛见到了什么稀世奇珍。

　　看着扶封离去的背影，陈遇有些茫然。刚才它匆匆忙忙的样子显然是有急事，这让他有些头大，明明之前它还安然自若，挺悠闲的。

　　一个响亮的喷嚏把陈遇从失神中唤醒，他看着身上湿哒哒的衣服，毫不犹豫的脱了下来，就是在脱那件让扶封划得狗撕烂羊皮式的衬衣时迟疑了一下。

　　陈遇还挺奇怪，他的胸口有什么好看的，他低下头看去，那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个文身，是一个乒乓球大小金珠样式的文身，上面还有鱼鳞状花纹，但颜色极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怪不得扶封之前都快把脸贴上去了......不对！我怎么会有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