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程兰溪从小就直觉很准，他也从来都是以靠自己的直觉来做事，但是一天了，还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有些不知所措，桌上的早餐样式丰富，许家一向重视养生，吃早餐的时间点稳定不变，程兰溪啃了两口包子就咽不下去了，皱着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她给许斯乾拨了不止一个电话，但是手机一直关机，在手机那头机械的背景提示音中，她意识到程清除了许斯乾之外，社会联系实在是少得可怜，最后她甚至捏着鼻子给魏衍珏打了个电话套话，魏衍珏那边的态度有些古怪，提到程清的名字的时候好像有点惶恐不安和复杂思绪．...．这让程兰溪更加忐忑，她一直没放弃暗中调查程家的事情，尽管受到很多阻力但就目前找到的证据，已经可以证明和跟魏家脱不开干系，魏衍珏的态度让她警铃大作。

挂掉魏衍珏左右言它的电话，程兰溪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在缩紧。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一个空白号码的电话打了过来，程兰溪的眼睛微微一缩，飞快接通：“喂？?!”

对面的声音刺啦刺啦，信号似乎很差，三秒之后才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嘶哑传入程兰溪高度紧张的大脑。

“噔噔……”

“兰溪姐﹣一呲呲一一是我．.....”

“表小姐，打扰啦，想问您早饭吃完了吗？”

房间面阳，十点左右的光已经相当刺眼，女佣来收早餐盘，刚一推开门就被晃了眼，纤细手指在眼前一挡，声音有点闷，待手指放下时，眼前是狂风掠地而过的卧室，窗户打开，攀山绳挂在阳台边上，在微风中晃晃悠悠。女佣捂着嘴，手里的餐盘哐当落地，跟踉跄跄地

跑出去通报：“不好了！表小姐她一﹣!”“她不见了﹣ー!”

靠近车站的十字路口，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程兰溪戴着口罩帽子拽着行李箱，步履匆匆走过，红绿灯长杆上的监控摄像头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锋利的光。程兰溪紧握手机，耳机中持续不断地传来刺啦刺啦的微弱电流声，只有偶尔几秒才能听到短暂的几声人语，她一边分辨着其中的含义，一边转头压低帽檐避开监控范围。

“嘶一一直行﹣一右转．.....”

连续拐过几个弯，人流伴随着光线均顿减。

程兰溪贴着阴冷的墙走，头脑也冷静了很多，不断搜寻着心心念念之人的身影。突然身后一热，她被不知道哪个角落里伸出的一双手捂着嘴拖入阴影之中。程兰溪一声尖叫卡在喉管，踢着腿被带进一个小窄巷之中。程兰溪惊恐的心情还没落地，一个肘击向后递去，被稳稳截住了，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含着笑传进耳中：“姐，好久不见，身手还是一样的好啊”。

程兰眼圈一笑着扑进程清的怀中。

＜车站＞

这是帝国目前最大的运行车站，历史悠久，藏着很多小车站根本找不到的站点，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在这里找到偷渡到异族领域的线路和交通工具。

姐弟俩换了身更隐蔽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提着背着大包小包，活像是两个赶着回老家的打工仔，程兰溪庆幸自己带够了钱，也庆幸帝国发展至今，多次运动也没有能够完全把黑车这一行业打击完毕，两人在车站根本没有停留多久，上了一辆最快发车的拼车，驶离了帝国核心之都。

繁荣的帝都被车晃晃悠悠地甩在身后。

车内闷热吵闹，不大的车满满当当塞了十个人，程兰溪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挤过车了，皱着眉，在口袋里摸索一阵，掏出几块糖﹣一那是她今早咖啡的配糖，她走的时候一时脑抽，塞进口袋里了。

程清的脸色一直不好看，之前实在是兵荒马乱，但是现在在车上视线也不好，程兰溪虽然是个医生但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判断清楚自家弟弟到底是什么情况，心中一直记挂着，担忧地往他的嘴里塞了块糖，以免他因为低血糖而出事。

程清有些委屈地蜷缩着腿，车中位置太窄，他只能尽可能地把自己架起来，才能给旁边的程兰溪留下能将身体坐直的空间，之前遭受过某些事情的腰和腿已经在抗议了，突然，一块糖被填进嘴里，甜津津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转，他露出一个笑，在程兰溪的手掌上轻轻一蹭，一声微不可察的“谢谢姐姐”被淹没在喧嚣的发动机轰鸣和车内的呼噜叫嚷声中。

程兰溪把自己的头搁在程清的肩膀上，她没有问，也没有回答，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姐弟俩与吵闹的车厢格格不入，两人缩在车厢的小角落，目光专注，默契地透过狭窄的窗户看外面染红的一角天空。

就像是那天，程家一朝巨变，帝国之矛在意味不明的灰暗诡谲之中折戟沉沙，天之骄子失去血亲和支撑，夸奖变谩骂，赞扬变贬低，英雄变叛徒，光明变黑暗。

但那天的天空一如既往，在太阳西斜时染上微醺一般的红，美得宽宏又温柔。

拋弃了所有身份材料，身上除了帝国通用现金之外的所有东西都换了一遍，转过三次车，更改过四次行程。一周后，两人终于到达了算不上目的地的目的地。

程家姐弟站在荒凉的车站，相互搀扶着，两人是如出一辙的面如死灰，载着他们过来的车门哐当一关就跑了，两人在车尾气里一脸凌乱地看眼前黄沙纷飞的荒凉场景，陷入沉默。程坤扯出一个笑容：“那个，姐，我觉得吧，或许我们可以再听天由命一下，选下一个目的地落脚？”程兰溪露出一个善良的笑：“想法挺好的，但是我马上没钱了，你有吗？你还打算住酒店吗？”

两人对视三秒，程坤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就这里吧，我觉得这个环境真让人安心。”程兰溪拍了下他的胳膊，哼笑一声：“好啦！我之前做志愿的时候来过类似的地方，这边虽然环境一般，但是我们藏在这种地方最安全，毕竟，这里可是战敛城”。程清的目光落在低矮的房屋和纷乱的黄沙之中，咀嚼着这个在教科书和父母口中出现过的词汇。

﹣一战敛城，战场的孤儿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