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不是没有常识和猜测，或多或少能感知到自己Omega 化进程开始之后并没有顺利结束，程清按照之前许景的态度猜测，他现在最多就是个畸形高危的 Omega 。这一场在信息素的催化之下爆炸发生的关系之后会给他带来些什么，程清一无所知，飘忽的视线一旦落在昏厥的许斯乾身上，他的心就像此时的小腹一般抽动着痉挛发痛。

就在这时，他裹在身上的上衣口袋微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他收敛下一切想法，垂眼摸出兜里小巧的作战手机，许斯乾的手机密码一直都是0511-﹣那是许斯乾第一次分化的日子。

顺利解锁，魏驰逸的信息简单明了：【研究所里的人已经解决，监控视频已经删除，试验资料难以搜寻，树林后交接离开，两分钟，速】

许斯乾：【1】

回复过消息，程清将手机压在许斯乾的脖子下，转身离开了。

短短一月，他的背影瘦削了一大圈，步履不稳，身形晃动，却保持着腰杆笔直挺立，像是一节即将拦腰折断的竹子，身影逐渐消失在森林尽头的样子，让魏驰逸心生一股他即将被风吹散带走的惊异错觉。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一最新的机械器具，最新抑制剂，最新诱发剂，最新教科书哎一一要啥有啥，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卖不了！!”

“最新电子产品便宜卖咯！ plus 版本3500拎包带走还送耳机啦一一老板老板哎哎哎看看吧，量大打八折，原厂品牌直销！真不是山寨哎哎一﹣!!”

“卖馄饨啦，又香又大的馄饨一ー!!!”

外面的天昏沉无星，简陋塑料棚下却热闹非凡，棚顶硕大明亮的白炽灯下的人脸通红，叫卖声、讨价声、脚步声响彻这一方小小的塑料天地，声浪淹过人潮。

馄饨铺子面前停下了一个年轻人，身量高大，衣服上带着拍不干净的灰，上衣兜帽罩了半张脸，露出的一半却看得出脸色很差，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锅里翻腾的浑圆白净的馄饨。穿着染着油点子围裙的馄饨店老板在这儿干了小半辈子，见多了这样子的穷鬼，高声音吹胡子瞪眼道：“十块钱一碗儿，有钱大爷没钱滚蛋阿！”

年轻人动作一顿，从口袋摸出来一张百元大钞。

馄饨店老板有些没想到，接过钱眯缝着眼对着头顶的大灯照了照，然后动作麻利地找了钱，收拾好的紫菜、虾皮、香菜、小葱滚入套着塑料袋的碗中，看不出原装的调味料咔咔两勺，热油一泼，高汤哗啦一浇，白白胖胖的馄饨跳进白瓷碗中。

“哐当一﹣”

馄饨碗落在油腻的桌上，年轻人在落座，高高大大的一个人有些委屈地缩着长眼变着腰伸手勾桌上诱明盒子里的小勺。馄饨很烫，他第一口喝的是汤，一口下去，从口腔到胃都是暖的，然后是一勺小馄饨，轻吹几下，咬了下去，肉馅比想象中要厚实太多鲜香美味，一口入胃，两口入心。

馄饨店老板又吆喝了几声就歇了，这个点太早，来来往往的大多是熬夜来淘好货的阔人，肚子里装着昨晚上的大鱼大肉，看不上他这十块钱一碗的破烂馄饨，他的主要顾客是天大亮之后来买菜卖菜进货的小商贩们，今天属实是开张早了点，老板还在准备配菜，一边切葱花香菜一边瞄了几眼缩在一边小矮桌边斯斯文文吃馄饨的年轻人。他的声音浑厚，问道：“后生仔，做什么这么早搁这儿溜达？”

年轻人的馄饨吃了一半，脸色眼看着好了很多，闻言头看向老板，兜帽向后滑落，露出一张俊朗苍白的脸，馄饨店老板吹了声口哨

“可以啊，长得很帅嘛靓仔，可不愁找媳妇！喜欢Omega 还是 Beta ?”

年轻人没回答，抿了抿唇，有些羞涩的样子，老板哈哈笑着换了个话题：“你来这儿有啥子事儿？”这个问题年轻人没有回避，他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也像是使用过度:“无法追踪的电子产品。”

馄饨店老板揉面的动作顿了顿，随意道：“前面拐过弯的尽头，那个成人用品店里面，有个女人。”

身后传来塑料凳子移动的声音，年轻人走了，老板擦桌收碗，在碗底抽出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老板揩了一把汗，哼笑一声。

拐过堆着几大箱子包裹得严严实实货物的路口，眼就是一间狭小的红粉色调的成人用品店，店牌上挂着粉红色的小彩灯，透明玻璃已经花了，看不清内里，只能看到朦胧的肉色

程清往后拽了拽兜帽，露出疲惫的眉眼，在粉红灯光的照耀下，他的脸色看上去红润很多，程清推门进去，成人用品店内墙上打满了格子，琳琅满目各种玩意儿，程清垂着眼来到趴在侧边打瞌睡的店员面前。店员察觉到有人接近，埋着头举起手摆了摆，闷声道：“都有标价，自己掏钱。”

程清伸手敲敲桌子，店员露出半张脸看他眼睛一亮：“呀，小帅哥！”

这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脸上不施粉黛依旧清丽，脸上还带着刚刚枕着胳膊睡出来的红印，眼睛亮亮地盯着程坤的样子像见到了小鱼干的猫咪。女人直起身，一身店员服在腰部掐了一把，凹凸有致，她凑近程清嗅了嗅，动一顿，露出一个略显困惑的表情：“咦？”

“你是 Alpha 还是 Omega ？我怎么有点闻不出来？?”程清表情不动，声音还是有点哑：“您好，我想要一个防追踪通讯手机。”

女人似乎很遗憾这个小帅哥不是来买玩具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埋头在桌子下找了好半天，最后拎出来一个骚粉色袋子，眯着眼打开瞅了瞅，然后扔了过来，程坤接了个准。女人又懒懒趴下了，眼睛还是盯着程清，充满兴味地问：“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 Alpha ，但是你的信息素告诉我你是 Omega ，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程清没料到后面一句，闻言打量了她一下，女人的后颈光滑，应该是 Beta ，大部分的 Bet a 对于信息素的敏感度都不算太高，但是 Beta 也分偏 A 和偏口的，偏向幅度也会影响到其对于信息素的感知程度， Beta 自身信息的素浓度和操控能力同理。

旧问他怎么做到的……

程清勾了勾唇角，他的脸跟一个月前相比要精致一些，线条也柔和很多，笑起来的样子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少爷，但说出来的话却相当尖利：“给自己变个性就行了。”

轻飘飘的一句玩笑话似的散了，他在桌上留下厚厚一沓钞票，转身走了。

女人趴在桌上，手指翻飞数钱，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年轻男人离开的身影。

太阳爬到了半空，天色大亮，集市终于进入了平民时间，摩肩接踵的全是人，程清在人群中挤来挤去，又逛了一会儿才离开集市。

他避开监控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摸出那个骚粉色的袋子，里面是一个沉甸甸的骚粉色手机，数据线和充电头，以及几个小型机器……和几个小玩具。程清眉心跳了跳，有点无奈地把那几个粉色的小玩具扔了，手机按开，开屏就是一段教学，视频看完就结束了，也不存在什么回看。

程清回忆了一下视频内容，又摆弄了一下那几个小机械，终于谨慎拨通了一个电话。

许家别墅。

程兰溪从昨早上起床就心神不宁，晚上更是没敢合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手头就是停不下来地收拾东西，她把值钱的东西收纳到一个手提箱包中，甚至重新用陌生身份证办了一张银行卡，找了关系把分散储备的钱转了进去，没留下痕迹，搞完这一切，她还是坐立不安。

上一次这么不安，还是程家出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