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难得

划船倒真没什么，他可千万别小瞧我程少商，从前与阿父泛舟游湖时，便是我摇桨，阿父射猎。

只不过夜里风凉，现在没一会儿就冻得手指僵直，我见他正闭目养神，便把手放在嘴边呼一口热气继续划船。

水面上扑棱扑棱掠过几只野鸭子，它们扯着嗓子叫了几声，我便看到有几团小小的影子从水里冒出来，竟是几只羽翼未丰的小鸭，它们躲在大鸭子撑起的翅膀下，稚嫩的叫声甚是可爱，能在家人的庇护下安稳的长大真好。

我用羡慕的目光望着它们，全然没注意太子已望了我许久，小舟也已顺着湖面的微澜停靠在岸边。

“两位贵客里面请。”

小二招呼我们进去，太子前脚刚跃到岸上，又听小二说了声

“公子，您不扶一下您的夫人吗？”

小舟停的很稳当，我原本是想自己下来的，听到这句话顿时僵住，一条腿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尴尬的把目光望向太子。

他也像被冻住了般，只见嘴角抽搐了几下模样有点滑稽，他对上我的视线薄唇轻启，却终究也没做解释，一把拉过我冰凉的手将我扶下来。

“谢谢”

“无妨。”

上了岸后他也未松开我，炽热的掌心将温度一路灼烧到我的脸颊，我竟有些心虚的环顾四周，好似在做什么亏心事。

与其说是被他拉着，不如说我被他拖着走，他像是怕身后的小二追上来般，步子迈得越来越快，我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提着裙摆努力跟上他，也怕小二再来说些令我们惶恐的话。

进到酒楼内，简直是别有洞天，先不说装饰和构造比从外面看更胜一筹，单单是头顶的藻井就让我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这种规则的骨架结构，使得无论在其上施以多么繁复的雕刻，绘制，又或是贴金，都能使整体保持层次分明，堪称是鬼斧神工。

而我则看得有些眼花缭乱了，揉了揉眼睛却仍意犹未尽的想再观赏一番，太子却停下了脚步，我没收住一头撞在他背后哎哟一声，完蛋，这让我想起曾经某些不愉快的经历，并在心里做好被讽刺走路不长眼睛的准备。

“程娘子这是又被什么吸引了目光？”

他侧头询问我，语调不带任何起伏。

这倒让我松了一口气，我低头望着我们仍未分开的手，他的掌心依旧滚烫，自始至终都向我传递着连绵不绝的热度，驱散了方才围绕在我身上的寒意。

我为自己不曾想要挣脱而感到困惑，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让他以为我撞疼了，刚要替我揉却发现这个动作实在唐突，抬起的手最终不动声色的收回去。

他有点恼怒，却不知这情绪从何而来，不自在的放开我，一拂袖继续往前走。

我们下了一段台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方宽阔的戏台，不过此刻台上并未有人唱曲儿，倒是有一群打扮娇俏的小女娘正与一位蒙着双眼的公子嬉笑玩闹着，那人我看着眼熟，尤其是听他说话的声音。

“太子，那是不是……”我压低了声音，话还没说完。

“身为皇子整日连本圣贤书也不读，沉迷美色寻欢作乐，有损皇家颜面。”

他脸上表情实在难看，给我一种自家丑事被人看了笑话的感觉，眼神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死死盯着台上正玩得起劲的五皇子。

只见五皇子捉住其中一个小女娘，女娘娇嗔一声，五皇子摘下眼前的遮挡物将她搂进怀里亲了又亲，又把一锭银子塞进另一个女娘胸前的衣物里。

我已经不敢再看太子阴沉的脸色，甚至有些怕他气急连带我一同遭殃。

“他总是这么荒唐。”

良久，太子似是无可奈何般做了这番评价，先我一步去往楼上。

荒唐吗，我望着美人在怀的五皇子陷入沉思，虽说第一次见面他就要纳我当小妾让我很不爽，可后来在宣皇后生辰宴上托了五公主的福，我与他日后竟成了不打不相识的玩伴，在宫中那段难熬的岁月里，五皇子是我知己般的存在。

就连我在他面前痛斥霍不疑是如何伤我心，他也义愤填膺的与我站在一起。

所以他并非荒诞和不思进取，我只能说，他是比任何人都要清醒的存在。

我试图引起五皇子的注意好提醒他太子也在此处，刚要招手却被一只大手握住手腕。

“程四娘子，是不是给你布置的课业太少了，竟有闲工夫来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