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凌晨三点,火车站。
顾鹤闲攥着队长亲手交上的信登上了前往青海的火车。这次的任务很棘手,整个七队的人都明白,除了顾鹤闲,没人敢接。队长总结其为“艺高人胆大”。顾鹤闲倒也少见地没有反驳,笑了笑接下队长的话“我不去,谁去?"
队长沉默,犹豫片刻回身取过信封交予顾鹤闲,右手握拳擂在他胸口,深吸一口气拍拍人的肩膀,努力扯出一个笑,“保重。”回过身却不自觉红了眼眶。凶多吉少,是队长对这次行动的总结,十死无生,是顾鹤闲对命运的乐观估计。
他确实没打算活着回来,于他而言,这个世界有远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使命。
掏出手机给家里人报了平安,说自己要去青海玩儿两天,过几日就回来。他没有说实话,因为不敢。顾鹤闲无法忘记父亲的骨灰被战友送回家时奶奶撕心的哭喊,也一直记得母亲盈满泪水的眼眶,他害怕历史重演,但终究躲不过造化弄人。
火车疾驰在山野,星光辉映下是少年坚毅的面容。
萧云舟在隔天下午六点收到老同学的消息,内容是让他晚十点去火车站接个人,“真麻烦。”萧云舟打了个哈欠,往脸上泼点水强迫自己清醒,对着镜子将鬓角新长的两根白头发拔掉,看着自己眼圈周围的黑影蹙眉,从架子上拿出一小盒快用完的药膏,挤出一点涂在眼睛四周,细细打量一番。“杯水车薪。”萧云舟叹了口气,认命般回卧室取了墨镜带上,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这是顾鹤闲与萧云舟的第一次见面,或许在往后的许多岁月,他们都将比肩而立,像自己的父辈一般,洗刷人间的罪恶。
一
顾鹤闲从萧云舟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毒贩的资料。“季杰,男,汉族,三十六岁,二零二零年三月在缅甸购买甲基苯丙胺片剂,将其重新包装后利用儿童将其走私至国内。”顾鹤闲将资料撂在桌上,靠在椅背 上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他第三十九次看嫌疑人资料,这人犯的案子不多,但震惊国内外的贩毒案均出自其手,是个大毒枭,顾鹤闲与其有过几次接触,右肩上的枪伤便是拜他所赐。
十年前的顾鹤闲还是个毛头小子,年轻气盛,父亲牺牲后满脑子都是报仇,瞒着家里人调查出了父亲的死因和毒贩的资料,资料不多,但报仇足够了。顾鹤闲在校门口的凉皮铺子打了半年多的工,用挣来的钱去黑市上买了把枪,单枪匹马杀进了毒枭大本营。所幸附近埋伏着一队收到任务来抓人的武装力量,顾鹤闲才有命活到现在,也因为救人,导致那次行动失败,大本营再次转移。十年间,由季杰领头的上千人贩毒团伙出没于世界各地,残害了千万家庭,却始终逍遥法外,
“开会了。”门口传来萧云舟略显疲累的声音,顾鹤闲应了一声,从回忆中抽身出来,拿上U盘去了会议室。
萧云舟强打精神靠坐在椅子上,面前放了半杯黑咖啡。顾鹤闲一推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萧警官,”顾鹤闲将本子打开放在萧云舟面前,“开完会回去睡一觉,几天没休息困成这样?”“你倒挺有精神。”萧云舟翻了翻白眼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眉毛肉眼可见地蹙在一起。
几天没休息了呢?好像自打接了这个案子就没踏实睡过一晚。
二
抓捕行动安排在两日后凌晨两点,由顾鹤闲和萧云舟指挥。临出发时顾鹤闲拉着萧云舟拍了张照给队长发过去,镜头下的两人笑的灿烂,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阳光。
季杰开着一辆破旧的皮卡驶进了临时工厂,和几个外国佬正交谈着什么,顾鹤闲拿着望远镜一眨不眨盯着季杰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响,垂在身侧的左手不自觉捏紧,指甲嵌进肉里带出丝丝血迹。萧云舟将顾鹤闲的举动尽收眼底,把手放在人的肩上用力捏了捏,“按原计划,分成两队,速战速决。”顾鹤闲点头,招呼自己的队员拿好枪猫着腰借着夜色的掩护潜向工厂。
周围有人巡逻,顾鹤闲打了手势让跟上来的人停下,自己向右前方疾走两步打量着厂内的境况。大门处有六个明哨,左斜方有两个暗哨,厂内零零散散遍布着巡逻的人,有几个是洋面孔,手里端着枪。顾鹤闲神色严肃,形势极其不乐观,一旦双方交火,伤亡是不可避免的。
略作思索后顾鹤闲把目光投向了正和外国佬攀谈的季杰身上,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放在任何时候都不过时。而现在看来,他们似平只剩这一条路可走。
顾鹤闲握了握拳,叹了口气转身和队员知会了目前的状况和自己的B计划,叮嘱各自注意安全后率先向前走去。
三
爆炸声自工厂内响起,,萧云舟死死攥着望远镜盯着工厂的方向,直到顾鹤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尽头,才稍稍卸了力。
顾鹤闲带着七个人向外冲,爆炸的余波轰在身后带起一阵灼烧感,铁片扎进小腿疼得钻心,好累,顾鹤闲仅存的求生意志在不断席卷的热浪中被吞噬。好像是一场必死局,季杰打定主意与他们同归于尽,从他们踏进工厂的时候就注定了这一切。他看见了不远处的萧云舟,用力眨了眨眼试图将烟雾熏出的生理泪水咽下去,卯足了劲儿做最后的冲刺。
“小傲!”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已经冲进安全区的顾鹤闲返身冲向摔倒在地的队员。
萧云舟愣愣地看着望远镜里发生的一切。尖锐的铁片被冲击波卷起,向众人逃命的方向砸过来,顾鹤闲一把扯住身后的队员拽到前面,烟雾呛进嗓子引起一阵咳嗽,抬手指了指前方用最后的力气把人推出去。
铁片刺穿了他的身体。
顾鹤闲趴在地上,铁片从背后刺入,鲜血在白丅恤上晕染开,刺痛着目击者的双眼。顾鹤闲维持着残存的一丝意识,撑起脑袋看着队员跑出危险区
尾声
顾鹤闲下葬那天整个七队都来送别,少年的母亲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萧云舟站在最后,撑着一把黑色雨伞,长睫毛遮住了眸中暗藏的悲伤。
他本可以活下来的。
清风掠过山野,偶尔自云间泄下一两声鸟鸣,萧云舟收了伞,在少年的墓碑前放下一束雏菊。
喧嚣散去,留下了两个少年并肩作战的身影。
季杰死了,团伙其余人全部入网,上级领导给所有参与行动的成员举行授勋仪式,萧云舟领走了属于顾鹤闲的那枚勋章。
两个月后,萧云舟向上级领导递交了辞呈,如愿踏上了返程的飞机,临走前,萧云舟最后去了一趟陵园,将勋章放在顾鹤闲的墓碑旁,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军礼。
“你永远都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