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台殿阁间的万年烛、琉璃盏,完全按照星宫布局安置,繁而不乱,气象严谨。
此地本是皇家藏丹炼药所供奉的“仙宫”,自秦汉之际就开始经营建造,其中许多古迹年代都不尽相同,但处处都有皇室气象。
那些琉璃盏内都是珍贵的千年烛万年灯,些许微弱的灯引就可以燃烧千年不灭,在时隔几百年后,大部分灯烛依旧亮着,尤其是那些八宝琉璃盏,兀自被烛火照得流光溢彩。
群盗跟在鹧鸪哨身边,见了这一片瓶中仙境般的宫阙都不禁惊得呆了,看得双眼发直。
饶是他们胃口够大,却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冥殿,单是那些古老的灯盏就取之不尽了。
花灵出来搬山不到半年,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觉那宫殿深处妖气笼罩,心里不禁有些发颤。
她拽住鹧鸪哨的胳膊躲在他身后:“师兄,前边那千奇万怪的去处......像是炼丹的道观宫殿,怎么会是藏死人的冥殿。”
鹧鸪哨十三岁开始跟着前代搬山道人盗墓,规模宏大的帝陵和诸侯王古墓也盗过,山陵里的地宫虽然奢华壮丽,也绝无眼前这等仙境般的气象。
这简直就是把一整座道教名山里的建筑全搬进了山洞里,但这山里阴气沉重如同鬼宫,哪有半点仙气。
此时被花灵一问,鹧鸪哨便随口答道:“服食求神仙?呵,不过是皇帝们的一场春梦。后来山河破碎,这仙宫金殿还不是被个元代的大将军当了坟墓。我们先回去,等陈总把头来了,在一起行动。”
几人原路返回,红姑吩咐卸岭众人把盗洞扩一扩,为后边的大队人马开道。
这瓶山周边地形险要剥断,派出两名盗伙去联络山上的陈玉楼,这一来一往的过程,非是旦夕之间就可完成。
罗老歪笑着说:“奶奶的,我没想到,鹧鸪哨这个小白脸还挺有本的事啊,走带老子看看去。”
话落,带着几人走了,留下陈玉楼不知在想什么。
“我倒是听说过这搬山分甲术。”花玛拐走近陈玉楼,看出自家老大的心情,便说:“说白了没什么新意,就是浪得虚名,掩人耳目的小把戏。”
没等人说完,陈玉楼抬脚就走。
花玛拐追上去说:“我觉得就是运气好,您要说真本事,还得咱卸岭。咱们可是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尤其是总把头您。”
“行了,都是喝过酒,烧过黄纸的交情。”陈玉楼打断道,“齐心协力,谁找着都是喜事,有了好处大家分,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花玛拐接着说:“总把头说的对,我目光短浅,心胸狭隘。”
红姑吩咐卸领的弟兄快点后,走到鹧鸪哨旁边蹲下,看着穴陵甲说:“真可爱。”
鹧鸪哨回头看了眼红姑移开视线,红姑看鹧鸪哨被发现转身走了。
鹧鸪哨站起来喊了声“红姑娘”,他走到红姑身边:“是有什么话要说嘛,如果对搬山有兴趣,以后可以直接问我。不必向花灵打听,我知道的比她多。”
两人面对面谁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微妙。
张文远抱着双臂看着两人有些好笑。
张明月低着头擦刀,听到笑声她头也不抬的问他笑什么,他说没什么。
红姑娘有些不自然。
鹧鸪哨开口:“如果没有要问的,那我就先走了。”
见人刚要走,红姑娘急忙喊:“哎,我确实有话想问你。”
鹧鸪哨转过身来:“请讲。”
“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再问。”红姑娘想了想,说完转身笑了。
留鹧鸪哨一脸懵站在原地。
老洋人说小的总是欺负大的,为什么,鹧鸪哨说我也不明白。
他懵,顺着师兄的眼神看向红姑娘的身影,又看了眼师兄就走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墓道在哪呢,快让老子看看。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宝贝啊。”罗老歪高兴不已喊着,“鹧鸪哨兄弟。”
他跑到鹧鸪哨面前不住的夸:“老子在山上炸了半天没炸出动静来,你不声不响找到了墓道。哈哈哈,棒,老子佩服。”
鹧鸪哨微澜不惊道:“过奖了”
罗老歪接着夸鹧鸪哨 :“此次盗宝 搬山有术啊,有术,有术。大兄弟,咱们哥几个找宝贝可就拜托你了。”
“陈兄。”鹧鸪哨转身看陈玉楼。
陈玉楼点了下头:“早闻贵派搬山有术,今日愚兄真是大开眼界。”
“之前我以为他也只是个道士,就只会些鬼画符的故弄玄虚。”红姑接过来说:“没想到,还真有些本事和魄力。”
陈玉楼看了眼鹧鸪哨又看了眼红姑,打趣:“看你这话说的,人家鹧鸪哨再怎么说也是年轻有为。这搬山派在他的领导之下迟早会被发扬光大的。”
“陈兄客气了。”鹧鸪哨抱拳说完,看着红姑。
陈玉楼抱拳点头,看着二人心里盘算起来。
张明月站在花灵身边看着他们失笑片刻。
罗老歪拍了下鹧鸪哨:“我听说,是你的分山掘子甲找到的墓道,什么奇物让哥哥开开眼。”
鹧鸪哨指了下,罗老歪和陈玉楼凑近看过去。
花灵提醒会咬人。
花玛拐说感叹:“没想到竟然是个活物啊。”
陈玉楼看了看张明月,她眼含笑意的目光也望向他。
罗老歪:“神奇,太神奇了。鹧鸪哨兄弟,咱们赶紧进洞吧。”
鹧鸪哨点头翻开盖着怒晴鸡的盖子:“我知你天性不凡,能破妖气毒蜃,驱除鬼魅。不想你死于无知俗子之手,这才将你自屠刀下救出。”
“今日一行,必有一番生死之战。你有什么本事全都施展出来,可别折了你怒晴鸡的威名。”
他盖好背起竹篓。
罗老歪又絮絮叨叨了几句,让陈玉楼先进去,陈玉楼谦让的让罗老歪先请,罗老歪黑夜不客气向走进盗洞,众人开始进去。
陈玉楼嘱咐红姑守在外面,带着花玛拐走了进去,留红姑在原地喊着陈玉楼。
张明月跟上陈玉楼念叨句着,“陈大哥这样不好吧,毕竟红姐姐对鹧鸪哨大哥有意呢。”
张文远跟在她身后。
陈玉楼和罗老歪等人差不多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雄伟的宫阙宝殿,皆是啧啧称奇,更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
别看瓶山弹丸之地,可藏在山腹里的丹宫,比起那些名山大川里的佛道名胜宫殿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其中宝货必是取之不竭。
“陈总把头,你瞧瞧,你见没见过这么大的宫殿。”罗老歪用枪顶了顶帽檐,心喜之下觉得口干舌燥,喜道:“我反正是没见过,今天老罗算是开了眼了。这次咱们总算是找到真正的宝贝了。”
陈玉楼上次险些被护陵的鬼军射死在瓮城里,此刻却是学了个乖,眼见地宫大得惊人,料定应该不是虚墓疑冢的陷阱。
但仍是不敢轻举妄动,不可急功近利再冒风险了,万一有些毒龙伏火的机关埋伏,岂不又着了墓主人的道了。
陈玉楼对着罗老歪说:“恭喜罗帅。”
罗老歪说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众位兄弟见者有份。
陈玉楼让罗老歪先请。
罗老歪讨好说着:“陈总把头,你是我们这支队伍的主心骨,领头羊,你如果不发话,哪个兔崽子敢轻举妄动老子毙了他。”
“我有什么能耐啊,不过是一帮卸岭的弟兄抬爱。”陈玉楼此刻谦虚上了,“要是有人愿意接我这摊子事,我宁愿归隐山林,忘却营营。”
罗老歪又抬高了陈玉楼几句,陈玉楼吩咐卸岭众人,“先来一队人在山根底下架设竹桥,把东西往外运。再来一队,前方探路,切莫掉以轻心。”
张明月瞧着卸岭一众人动起来,陈玉楼走到鹧鸪哨身边问这里会有什么样的机关,鹧鸪哨只是说不轻举妄动,随后又说起了上次瓮城的事情。
她见陈玉楼这般,便说:“这样,我来打头阵,陈大哥带人走在后面就可。”
陈玉楼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有些尴尬:“你还是走在后面吧,我走前面。”
张明月没再说话只是抬脚向前走去,鹧鸪哨看了眼也走了,陈玉楼在后面跟上。
盗洞外卸岭众人讨论着红姑是不是失宠了,其中一个人说是对鹧鸪哨动了凡心。
红姑娘听着一个眼神扫过去,卸领的几个人纷纷远离红姑娘,闭口不言。
一行人慢慢向前走着,鹧鸪哨让老洋人花灵跟在他身后。
罗老歪看到一盏灯站着仔细看,当下便要让人拆了拿走。
陈玉楼说等搬完东西再拆,现在留着照明。
百来号人走到地宫的台阶前,都警惕起来。
张文远紧紧跟在张明月身后,张明月的手也握着背上的黑金古刀,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她感觉到有东西在向他们靠拢,而且数量还不少,开口提醒陈玉楼等人小心。
柱子上慢慢爬出来成群结队的蜈蚣,顷刻间爬到地上。
卸岭一些胆子小的吓得趴着在地起不来,被蜈蚣咬的人纷纷化成一滩脓水。
张文远在张明月背后与她背靠着背,殿里传来枪声,众人举着火把驱赶蜈蚣,人群慌乱,开枪打到同伴。
陈玉楼看着不行喊道:“撒粉!”
石灰粉撒下去起了一些作用,但是蜈蚣源源不断涌上来。
瓶山地宫虽然灯火辉煌,但毕竟常年不见天日,阴气极重,养得那些蜈蚣好生肥大,吞噬其他几种毒虫为食,使得其毒性格外猛烈。
鹧鸪哨也不在旁观望,和老洋人配合,他只好用手狠狠一拍身后竹篓。里面的怒晴鸡正急得没处豁,顿时振翅怒啼,高亢的金鸡啼鸣跌宕回响在大殿之中。
那些舍命恶战的蜈蚣听得这阵鸡鸣,全被吓得全身一颤,好像忽然失了魂魄一般,纷纷行将就木,步足脚爪发麻,爬在殿柱和石壁上的,也都一头栽了下来。
只见那雄鸡彩羽金爪,似乎也能感觉到瓶山古墓里藏着死敌,知道今日必定有场你死我活的血战,当即昂首顾视,振翅怒啼,精神显得格外振奋。
怒晴鸡一口一个蜈蚣,蜈蚣见此纷纷退去,它似乎觉得不痛快,飞来飞去捉着蜈蚣。
一时之间,那寂静的地宫里鸡鸣四起,怒情急无处不在的追赶蜈蚣,顷刻间就有数千条蜈蚣死于非命。
片刻后,蜈蚣群退去,鹧鸪哨把怒晴鸡唤回笼子里。
世上物种相克,乃是上天造化,故称天敌。
众人拍手称好,陈玉楼吩咐下面的人在店里撒上石灰,防止毒物反扑。
罗老歪吩咐王副官上灯,众人忙了起来。
陈玉楼等人打量着殿内的东西,壁上多有神仙彩绘镶嵌着好多点缀用的珠宝玉石,被火光辉映,显得溢彩流光,看得群盗眼都直了。
他又解释道:“其实这座殿中真正值钱的宝货,当初就已被元兵洗劫一空了。剩下的这些在当时看来都不算什么,可时光推移,到了民国年间,几百年前的这些古物也都是宝贝了。”
殿中柱上嵌着的镏金装饰,凡是能拆能卸的,全都被群盗敲下来取走,那些八宝琉璃盏则先留下照明,要等撤出去的时候再取。
盗众里有若干头目,都是盗魁的心腹,也是倒斗的老手。由他们分头指挥手下兄弟搬取金珠之物,虽杂不乱,倒是井然有序。
而张明月,陈玉楼,罗老歪,鹧鸪哨等人自然不能为了眼前的东西吸引住,没怎么停留,带着大队人马向前走去。
发现一道石门,陈玉楼挥手,卸领的一些人上前推开石门。
陈玉楼让花玛拐在此候着自己带人进去,张明月和张文远对视一眼,跟上脚步走进去。
回廊通道潮湿阴暗,卸岭其中二位走在前面撒着石灰,鹧鸪哨和罗老歪等人踏足前往。
张文远拿着火把,张明月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滴下来的黏液,她心中不安喊道:“是虫卵,快退出去。”
陈玉楼鹧鸪哨罗老歪等人反应过来快速跑出来,吩咐手下的人用火把烧了虫卵,用石灰堵上缝隙。
众人在石门前等待着,张文远知道这些东西不能耐张明月如何,还是不放心的问她有没有沾上,她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