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石巨门坚硬厚重,一凿子下去只留一个白点,这种活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完工的,其余的趁机到林子里吃饭睡觉,养精蓄锐等着进墓倒斗。
到得下午,最后几个炮眼的爆破声响彻群山,几千斤的墓门终于被炸开了。
罗老歪大喜道:“往前闯的,老子有赏,往后退的,想想老子的枪子儿。”
陈玉楼和罗老歪带着一众弟兄探了进去,张明月在后面拍拍花玛拐,示意他不用担心。
群盗用黑布蒙了面,一发拥进墓道。
最前边的一排,是那些举着整捆长稻草、腰上挂着鸽笼的盗众,后边专门有人挑灯照明、火烛、马灯一应俱全。
最近山中雨水多,墓道里面略有渗水,在寂静黑暗的远处,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墓门闭得久了,晦气难以尽除,众人又担心这段墓道里有毒虫机关,所以推进得格外缓慢。
每向前一段,就在墙边的灯柱上留下灯火照明,见到墙壁上有裂缝的,就立刻用石灰堵住。
忽然,张明月停下来说:“原地等着,我去看看。”
陈玉楼拉着她的手臂,她回了他一个眼神:“别担心。”
见你她持只好点头示意,松开手。
“陈总把头,这张姑娘是在做什么啊。”罗老歪不解看着陈玉楼。
陈玉楼回答:“罗帅,张姑娘有双指探洞的绝学,凭着一双手指破解机关。”
张明月抬手摸向墙面,让他们别动。
她摸着墙走了一点距离,抬起手双指没入墙壁上的石转内,将石砖拿下来。
双指探进去,两边开始射出铁箭,没一会,就停了。
罗老歪被她这双指破解机关的操作惊呆,不由得称赞。
众人接着前行,走了一小段距离。
陈玉楼吩咐兄弟们顶着遇火不燃,遇硝难透的草盾,向前推进。
数十道黑色的水箭,带着一阵强烈的腥臭气息从门洞里面激射而出,落在草盾上,顿时哧哧冒出烧灼的白烟
以草盾耗尽水龙里的毒液,又候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再无动静,想必是机括已尽。
尽头是道朱红的砖墙,像城墙般砌严了墓道,并不见顶,下面有个圆拱形的城门洞,两扇带有铜钉的城门闭合得并不严密,门环却被铁链锁了。
昆仑抄起开山斧,上前几斧子劈下去,就砸断了那些锁链。
罗老歪哈哈大笑:“多亏陈总把头料事如神哪,否则的话恐怕这帮兄弟都得要剃头了。”
花玛拐开口:“罗帅有所不知,这草盾看似简陋,实则暗藏九层皮革。每层见用泥土相隔,上面再用水淋透。遇火不燃,遇硝难透。”
“这瓶山的仙宫洞天啊,自古以来就有防备贼人盗药的机关。”陈玉楼心里有些得意,解释,“后来被这元人改成了阴宅,里面的机关必然加以利用。现在机括已尽,后面应该就是宝物了。”
两扇大门随着嘎吱吱吱的锈涩声响,被缓缓推了开来。
罗老歪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就要率着众人进入地宫。
陈玉楼身为群盗首领,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赶紧拦住罗老歪,墓门后的情形还未可知,瓶山里怕不止这一道机关埋伏。
张文远走到张明月身边,以防万一。
陈玉楼知道大队人马不可轻举妄动,此刻必先派几个敢死之士,进这墓门后边探路。
卸岭群盗中果然有些不怕死的,当即站出五六个来,在玉楼面前行了一礼,便举着藤牌草盾,带上鸽笼药饼,捉着脚步进了墓门,其余的都站在墓道里候着。
漫长的墓道中除了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鸽笼里鸽子咕叫抖翅的声音之外,再无一丝动静。
没过多久,那五个盗伙便从墓门里转回来复命,“总把头,我们看的很清楚,里面是大的圆形城池。内有风口,里面有九座石棺,中间还用铁链挂着一座大的棺材,悬在半空。”
陈玉楼不解:“铁链挂着的棺材?”
“九个棺材,这小子艳福不浅哪。”罗老歪摸着胡子道,“老子才他妈的七个姨太太,我得进去瞧瞧。”
陈玉楼听着罗老歪的话不禁摇头。
张明月从没有跟这样的人一起下地,所以只能当做没听到。
正要往里进的罗老歪被陈玉楼拦下:“罗帅,稍安勿躁,好货不怕晚嘛。”
罗老歪回过神走到陈玉楼旁边,“陈总把头说的是,我这不是着急嘛。”
陈玉楼接着说:“放心吧,既然来了,我陈玉楼是不会让弟兄们空着手出去的 。”
“妥,有陈总把头你这句话,老罗我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喽。”罗老歪笑呵呵拍马屁道:“这一路走来,陈总把头指挥有方,老罗佩服得很。那您现在发个话,我们是进还是不进哪。”
罗老歪与众人屏气凝神,目光皆望向陈玉楼,只等他一声令下。
陈玉楼却想起方才石门上看到的恶毒诅咒,心头竟有了几分忐忑。
但此时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张明月只好站出来打断道:“陈大哥,罗帅,可否听我一言。”
张文远想要阻止,被她的目光拦下。
“你们也知道,我的本事,这墓我下过不少。”张明月继续有条不紊的说,“墓主最怕被人倒斗,与盗墓者之间更是不共戴天。”
“而墓主设下的防盗机关,也多是阴险狠毒,流沙活埋,毒液毒噬,箭矢机关的埋伏。那一时期流行虚墓疑冢,所以有遗尸地之说,都是迷惑盗墓的贼耳目的疑冢。”
“造的也是力求乱真,有些城关造成了虚墓,将进来盗墓的贼人一网打尽。这就是墓道里的瓮城陷阱,一旦中计,没有道行,只怕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话音刚落,墓道里一片寂静,只余水滴声。
陈玉楼面色隐晦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罗老歪也是摸着下巴对她口中的陷阱不知如何是好。
张明月见众人听进去她说的话,继续说:“各位弟兄,尤其是和我一起下过地宫的应该知道,我身手好,有自保的能力。”
“不如,我为大家开路,进去查探,看这棺中有何玄机。若是没问题我们再进去取宝,也可免了伤亡。”
这话说到众人心里去了,若是没命拿,再好的宝物也是死物。
陈玉楼回过神来,他本就骄傲自信,怎么可能让张明月独自涉险:“不行,你也说过危险,我怎能让你独自前去,我和你一同前去。”
“就是,怎能让张姑娘一人开路。”卸岭众人叫嚷起来,“总把头,我们和您一起进去,有危险我们人多能抵挡一阵。”
花玛拐也站出来说:“总把头 我们随您和张小姐一同进去,只有您二人恐难以应对 ”
“各位,请听我说。”张明月道,“我从小就在墓里摸索,普通的机关箭矢和粽子我能应付,但你们未必。”
她见众人有些犹豫,给了张文远一个眼神。
张文远补充道:“各位,我家小姐身手极好,身负麒麟血脉,背上的黑金古刀更是四五十斤。更何况,她的身手与族长不相上下,若是没有把握也不会独自前去。”
“我先进去,你们在这接应我。”张明月见无人阻止,对着陈玉楼张文远道:“没我的允许不要乱动。”
说罢,转身就走了进去。
这座修在瓶山山腹中的地宫,四周城墙森严,城上还有敌楼,哪里像是道宫洞天,分明就像座山洞里屯兵的城池。
三面城关紧闭门,相对而言,这山腹中的城子空具其形,城中没有殿阁房屋,比真正的城池规模可小得多了,如同微缩的模型城坊,不过修在大山的洞穴里,却也十分不易。
这里静静地摆放着九口漆棺,都是闭合严密,彩漆描金,棺板上嵌着许多玉璧,一看就是奢华显贵之人的棺椁,凡夫俗子受用不起。
中间一具大石椁却是古朴无华,厚重敦实。
没有什么装饰纹刻,但被九具漆棺群星拱月般围在中间,足以说明它的尊贵。
张明月望向四周,城墙般的墓墙上漆黑空寂,重门紧闭。
这里没有毒虫出没,而且散落着大量的洞人尸骨,从这地下城郭的规模、方位、特征上来判断,应该是前殿,距离正殿和配殿还不知有无迹多远。
她正盯着城墙上一片漆黑的敌楼。
那敌楼就是一种带了望孔的砖楼,建在城墙上可做箭楼,也可观敌。
她愈发觉得不对,敏锐的直觉感到这城中有股极危险的气息。
古墓中本就应该一片死寂,可敌楼上的那种寂静却令人觉得不安,这种细微的变化除了她之外别人全都察觉不到,就像经验丰富的老狐狸察觉到了猎人陷阱。
张明月转身一脚踢开棺盖,只见棺椁中是空的,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猛然听到入口处“轰隆”一声巨响,藏在墓门中的千金闸落了下来,把退路封住。
陈玉楼等人见闸门落下,把她封在里面,忙赶过来,召众人抬门,发现纹丝不动。
“千金闸,中计了。”张文远咬牙切齿道,“快搬炸药。”
陈玉楼和张文远二人心急如焚,要用多少炸药是个问题。
摆了三排炸药门才裂了一些缝隙,借着摆放炸药,爆炸声响起,闸门也轰然碎了。
张明月沾着灰尘的脸出现在他们眼前,陈玉楼上前将她拉住检查了一遍。
张文远过来看着她幸好没出什么事。
罗老歪问道:“张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见众人都围过来,张明月拍了拍陈玉楼的手示意他放开,解释道:“此处不是地宫,是墓道里的瓮城陷阱,你们看。”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四周城墙上弓弦弩机大张之声密集无比。
瓮城楼上流水价的机关响成一片,黑漆漆的城墙上弦声骤变。
四面的城墙上乱箭射下来,众人觉得火气灼人,箭矢中藏着火磷,迎风即燃。
只见城头上架满了机弩,后边站着无数木人,那些木人都和常人一般高大。
构造十分简单,身上罩的盔甲袍服都已朽烂了,木桩般的脑袋上,用油彩绘着面目,瞪目闭口,神情肃然。
分做两队,不断重复着运箭装弩,挂弦击射的动作。
敌楼中有水银井灌输为机,那些水银一旦开始流传,就会循环住复不休,直到弓尽矢绝,或是机括崩坏为止。
蓦地里一声绷弦巨响,尖锐的破风声呼啸而来。
众人抬眼一瞧,都惊得呆了。
一支人臂粗细的大箭,来如流星,势若雷霆,夹着一股金风,从城头的一架巨弩中射出,奔着群盗聚集的竹塔直掼下来。
众人不由得心惊,忽听瓮城所在的洞穴轰然有声,一阵阵闷雷掠过头顶,火光中看得真切,只见一缕缕的细沙从天上坠下。
城中好似下起了一场沙雨,人人骇然失色,城中的机关是一环扣着一环,瓶山外表看似石山,但实则是座沙板山。
岩层中原有大量细沙,都被青石夹在中间,这瓮城陷阱另设绝户机关,要是水银井被外力毁去。
就会引出岩层中埋藏的大盘沙石,把这整座机关城都用流沙彻底埋住便是插翅也难逃。
须臾间,张明月暗道不好,命令群盗撤退。
天顶上就已有数十条黄龙般的流沙狂落下来,众人见势头不对,在呼喊声中掉头撤退,身后流沙箭矢倒灌,将墓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众人逃出生天,虽无伤亡,却也受惊不小。
陈玉楼代兄弟们郑重谢过张明月,若不是她去探路,只怕有去无回。
罗老歪也对她正色道谢,又说了一箩筐的话,就连平时亲热的把头哥也被他扔在一边,张明月在众人的拥簇中回到攒馆。
得知鹧鸪哨带回克制瓶山毒物的宝物,引得陈玉楼和罗老歪等人赶来大堂。
张明月没去,因为张文远收到了信递给她。
她打开看了眼,没想到罗老歪身边还有暗桩,不由得担心这些人的安危,“让人处理掉,我不想自己的安危出问题。”
张文文远听到她的话有些意外,毕竟这些事与他们无关,但是想到她在这心下有了思量,点点头传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