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我遇见了宋亚轩。
我偷偷跑出了福利院,不喜欢徐姨对我的呼之唤去,讨厌他们同我一样悲惨的人生。看到他们穿着破旧过时的衣服,喝着粥,蜷缩在咯吱的木板床上做着不一样的梦,都隐射我的支离破碎。
我偷摸的跑出来,在寒冷的冬夜。
跑着跑着我就哭了,我不明白我在哭什么。我愿我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死去,任由这寒风抽鞭我的身体,把我吞噬掉,让我被你带走好不好。
飘雪了。
我哭的更厉害了。
徐姨唱的歌在我的耳边回荡。好冷。
妈妈,我会见到你吗?
没人要的小孩再怎么哭,也没有人会心疼。
"你不要哭,我在这。"
“也不要怕。”
这是宋亚轩对我说的第一话。
他拉起我冻得红肿的手,把自己小小的帽子戴到我头上。
"你是谁?"我抽噎的问着他,手却不肯松开。"我是宋亚轩,你叫什么?"
“我叫未易。”
未易,一生都未曾容易。
"这是哪?"
"北街的前沿路28号。”
"那你知道艾尔福利院离着多远?"
"知道啊,怎么你不认路啊。"
"我送你。"
"好。"
宋亚轩牵着我在如絮的小雪里走向我未知的归途。
你好,北街的前沿路28号。
宋亚轩,以后也请你紧紧的牵住我的手。
我站在福利院的大门口,看着泛黄的墙纸撑着徐姨佝偻的腰。
宋亚轩拉我进去,徐姨就醒了。
她什么也没说,让我回去睡觉,她送宋亚轩回家。
他继续往返于他要走的路。
宋亚轩,你又是为什么跑出来呢?你还没有告诉我。
我回到了木板床,同他们一样,也做起了虚无的梦。
虚无的梦里,一遍遍的出现宋亚轩。才见过一面,为什么记得这么深?虚无的男主角。
初中,我意外的和他分到了一个班。我喜欢看他沉默的眼睛,看他的背影。斜对方就是你,我的眼睛里也是你。
宋亚轩偶尔也会回过头冲我笑。
"徐未易,你看我干吗?"
我慌张的别过头,嘴硬的说:"宋亚轩你不要自作多情。"
我们吵吵闹闹的度过了整个初中。
"你是不是没爸没妈啊?"
"笑死了,没妈崽。"
"没人要的杂种。"
她们随意就吐出口的话,把我最厌恶的一面全方位的给所有人展示。
展示我的不堪。
他们抽走我的凳子,藏起我校卡,把抹布扔到我脸上。
花样一直变,被欺负的还是我。
宋亚轩总是护着我,永远的牵住我的手。
"你再骂一句试试,我不保证你的嘴会不会好。"
"你再弄她,我和你没完。”
宋亚轩护着我的时候就是他第一次对我说的那句话:"你不要哭,我在,也不要怕。"
初中三年里,我唯一可以依靠和支撑的朋友。
因为没钱,我吃不起食堂的荤菜,我只能打一份最便宜的素菜和免费的汤。宋亚轩还是会打好另外一份荤菜放进我的盘子里,笑着对我说不吃肉长不高的。
我对他说谢谢。他只让我快些吃。
晚自习下课后,他拉着我偷溜出校门,去买小贩烤的蜜红薯。他拿着红薯说烫烫烫,红薯在他手里翻来翻去,我笑他像一个小丑。
宋亚轩挖了一勺放进我嘴里,问我好不好吃,烤红薯很甜很糯,所以我笑着对他说嗯,好甜。
"宋亚轩,你对我这么好干嘛?"
"没有为什么,你可以去问问月亮为什么她的旁边总有星星。"
早上会有温热的牛奶和甜甜的面包,包括为你打好的热水。
毕业的时候,宋亚轩在我的同学录里留了一句话。
"因为唯一。"
我问他什么意思,他骂我是笨蛋。
他去城南的高中,我去了城东的。
我不习惯他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总觉得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宋亚轩会坐两个小时的公交转三次车的来看我。
周五的时候,他一直站在校门口等我出来,手里不变的是给我带的吃食。
他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长高了好多,怎么还瘦了呢。
他真的不像小时候了。
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宋亚轩。
我不确定。
他帮我拿着袋子,牵着我上了公交,和我紧挨在一起。
宋亚轩整个人把我圈住,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别看了。"
"不要,过几天又看不见了。"
二零一零年,宋亚轩牵着我的手更紧了。
他总是看我,说一些不着边的话。他问我如果我
要走了,你会忘了我吗?我回他说怎么会永远记得你,忘不掉你。
二零一三年,他随父亲出国了。
临别时我送了他一片红枫叶,一片在前沿路生长的红枫叶。
我站在前沿路,看着轿车载着你离我远去。
我呆呆望着马路,身上残留这拥抱后的余温,还有你的味道。
栀子花味。
我正准备离开,宋亚轩的奶奶叫住了我,递给了我张纸条。
我开口道谢,奶奶看着我,摇摇头。
我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未易就是唯一。"
未易。
唯一。
你就是我的唯一。
幼稚鬼,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开始想念你牵着我的手,想念第一口的红薯和温热的牛奶面包,想念你带我回家。
高三的一整年我都是一个人过的,我搬出了福利院,接受了补助。我那也不想去,满脑子里的都是考试考试考试,学习学习学习。
我忙的找不到你了。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
里面只有一本日记和他的照片。
我才知道这份来自大洋彼岸的快递藏有多少爱。
我的眼泪决堤,好想你。
宋亚轩把自己的每一天都写下,他说他想我了,不知道我过的好不好,要高考了学得怎么样了。
每一天都是这样。
高考第一天,徐姨在拥挤的人群中陪我。
高考第二天,天很蓝,有飞起的鸽子。
第三天,我考完了。
没有飞奔出考场,没有一腔热血,我慢慢的收拾好东西,静静的看着我的高中时光一点一点的归零。
记得那一天,有微橙的霞云,有徐徐的风。我走的很慢,好像什么都做完了。
我走出校门,人群零零散散。我步于大树荫下,听着蝉鸣。
“徐未易。"
我回头,看见了一个人。宋亚轩,是你对吗?
我跑向宋亚轩,我贪恋你。
宋亚轩张开双手,我扑向他的怀抱。
我抬眼看他,泪止不住的流,宋亚轩揉了揉我的脑袋说乖,还把一束向日日葵放在我手上。
宋亚轩的眼睛看着我,眼里的泪花散在了睫毛上。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喜欢你。"
宋亚轩握着我的手好像又紧了。
我被宋亚轩突如其来的告白给吓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点点头,堪堪说好。
宋亚轩笑着亲上我的脸颊。
二零一三年,我们在一起了。
二零一八年。
我的爱支离破碎的变成刀,扎在我的身上。
我们都离开。
爱到蚀骨,爱到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