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怔。
她搭着他的手起身,脸颊微红。
他的手很凉,掌心带着一层淡淡的薄茧。
把她扶起便突然收回,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如同他掌心的温度一般。
她有些羞愧,却仍是低头上前,照着侍寝嬷嬷吩咐的,为他脱去了朝衣。
第一次为男子解衣,而且面前的这个人是大萧之君,她的手不由得微微发颤,慌乱之下好像扯到了他的头发。
她的心咯噔一下,抬眼悄悄的看他。
他似乎没察觉到一般,只是淡淡凝着她的衣摆,不知道想些什么。
她见他无甚反应,便壮着胆子接着去解下一层层复杂的衣带。
突然,她听见他清寒的声音。
“怕朕?”
他话音未落之际,她的手又是轻轻一抖。
她脸颊微红,连忙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衣袍好不容易解开了,内侍皆退了出去。
锦帘缓缓拉上,遮掩了一室旖旎。
这夜。
当她又从那个梦中惊醒的时候,正是她侍寝后的第二夜。
那个梦里,他依然是那一袭染满鲜血的戎装,独自一人持着长枪在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
而他的背后,是万丈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燃起了油灯,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
眼前的光景一阵恍惚,所有的情绪抛离了脑外,思绪又慢慢飞回那个遥远的年华。
她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凌老将军的凯旋宴上,桃花灼灼,树下的男子一袭蓝衣,眉眼如画,浅浅笑着的样子,令满树桃花都失了光华。
她和他两家自上一辈起便是世交,府门仅一墙之隔。
初见后她就喜欢跟在他的身后,凌哥哥长凌哥哥短的叫。
总把凌府当成自己的家,无聊就去缠着他带她去玩。
她幼时学画,描绘得一手好丹青,最常画的便是凌峥的容颜。
他便也好性子,一动不动坐在桃花树下几个时辰,由着她画。
“凌哥哥,你看我画的好不好?”
“芷儿的画,都是好的。”
那个时候的她,正是贪玩的年纪。
那一个春天,她听闻京城西郊得柳絮谷中正是一片纷纷洒洒,柳絮花开得正好。
她央了他带她去看看那片山谷里的漫天飞絮。
他便也应了她。
现在回想起那个时候,无论她想做什么,无论多么胆大贪玩的要求,他最后总是会应了她。
那是一个初春。
草长莺飞,春树生芽。
她和他走在一片絮草纷飞的原野里。
小小的她蹦跳着走在前面。
她的手指捉着飘飞的柳絮,咯咯的笑声飘散回荡在春风里,而他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笑意。
那一日,她和他在那原野中,一直走一直走。
两个人都好似不知疲累一般。
仿若一直走下去,她便会和他一起走到岁月尽头,走到双双白首。
“凌哥哥,回来一定要来看我!”
他十二岁从军,每旬的末尾,会班师回朝向朝廷呈报军讯,每次从边关回来,第一个见的总是她。
这样的画面,不知道已经重复了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