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深渊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如果不甘心就此被吞噬，唯一的办法是拼命往上攀爬，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在以前那个“家”，程宁是前者，许城给与的微小帮助，更像是延续了之前奶奶爱自己的那束光，不论是在太阳底下罚站，还是在黑夜里凝视，都像是等着别人来救自己，那时的她想，此生也许就这样了吧。

直到那篇文章获奖，标题是《我完美的家》，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命运或许是可以被改变的，她开始被班主任关注，被同学崇拜，她的作文被发表在C市的朝闻日报上。许光明早晨看报时，也看到了这篇获奖文章，对着于莉开始夸奖起这个女孩。

许城只记得全文最后一句是：我多么希望这样完美的家是属于我的。

慢慢地，整个院内的街坊都知道了程宁文章获奖的事情，没有一个人把汪月和文章中的慈母形象联系在一起，细看就会发现，通篇都是程宁对家庭温暖的渴望，人们只感到孩子的孤独、委屈。

汪月就死在文章获奖的那个晚上，许是邻居对程宁的褒奖，更凸显她作为养母的失败、自私、暴虐，这篇文章是把她的本性毫无遮掩地展示在众人面前，于是，她努力，抄起拖把用力打在程宁身上，顺手扔出去的椅子砸中了程宁的脚。

即使痛到扭曲，痛到飙泪，程宁也不愿求饶。

那天晚上，程宁清楚的听见汪月摔倒的声音，她因为身上的伤，疼的睡不着，可是当她眼看着汪月倒地，向她伸出求助的手时，却想到她就是用这双手，扇她、掐她，扎她，拿着烟头烫她的不就是这双手吗？

每每看到小孩子向妈妈奔跑，扑到在母亲怀里，她羡慕。有母亲搂着孩子从身旁路过，她也羡慕。就连于莉带着关怀却无奈地眼神，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她都觉得是温暖的。

这些，这个倒在地上的母亲一次也没有给过她。

所以，毁灭吧。不管是受伤还是就此死掉，都在这一刻结束吧。

程宁带着这样的心情紧紧的关上了房门。

是她自己亲手结束的。

程宁总在洗澡时想起那天母亲垂下的手。

门口的响动将她从回忆拉回现实。

最近在自己睡觉时，做功课时，背后仿佛总有炙热的目光尾随。心里害怕的发毛，却还要在面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程宁知道，这目光有时来自表哥汪俊杰，有时是来自舅舅汪海。

程宁住在阁楼上，旧屋年久失修，门上已出现几处裂缝，某天正在换衣服的程宁看到了门缝出的猥琐目光，连忙穿上衣服。

李菊也发现，最近丈夫的目光总是贪婪地在停留在程宁身上。而此时，程斌已经有三个月没寄生活费了。电话联系不上，单位说他已经离职，这个人，莫名失踪了。

溺爱儿子，她可以为汪俊杰开脱所有罪名，但丈夫被外甥女勾引，那一定是女孩儿的错。她开始找茬，指桑骂槐，语言粗鄙，污言秽语浇灌在程宁身上，撒泼的她，全然不顾自己儿子在旁。

汪俊杰看着程宁，突然开口：“你以前跟许城那小子关系很好吧？他怎么突然移情别恋了？跟你们的班花搞到一起了？”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程宁极少与汪俊杰讲话，她自认为不开口，这个话题就会像往常一样结束。

但是她错了，汪俊杰穷追不舍地问道：“那女孩挺漂亮，身材也好，男的配不上他。”言语中丝毫不掩饰色相。

程宁感到恶心，想要逃离，却被汪俊杰紧紧拉住，“跑什么？哥哥我又不是恶狼，但是我早晚吞掉你这只小绵羊。”

“呸！”程宁一口啐在汪俊杰厚颜无耻的脸上。

他伸手涂抹脸上的唾液，同时扑上来撕扯程宁的衣衫。程宁慌了，拼命呼喊救命，这个变态会有今天，早就应该想到，只是没想到光天化日，在大门敞开，李菊和汪海都还在卧室的情况下，他会做出这样禽兽的举动，就像是被默认，被许可一样。程宁疯狂挣扎，最后，在汪俊杰被啤酒瓶砸在头上，才停下。可怕，如果许城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汪海夫妇冲出卧室，完全是因为听到了自己儿子的惨叫，这个混世魔王，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何曾挨过打。

李菊一面惊叫，一面要带儿子去医院，汪海又气又急，第一时间拽住许城，要他赔医药费，要找到许家，跟他们理论，无缘无故打上他的儿子是什么道理。

许城站在衣衫不整的程宁面前，就这样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