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半月时间已是铃儿痊愈的期限，按理说，便是提早几日下床走动也不无不可，然而在钰袖的监管下，铃儿踏踏实实地在床上躺了十五日，好容易得到许可得以出来透口气，这双脚却立即不受控制地把她带入酒窖，手一推门，预想中的酒香四溢没有，坛罐相摞的景象没有，只剩一屋空气略微沾些酒味。铃儿心里凉了一截，魂都没了一般。晃晃悠悠地来到正厅，十几张桌子空无一人，只钰袖在柜台拨弄算盘，自己已经来到她身边，尚自不知。

铃儿往钰袖肩头点了两下，道：“钰袖，这些天客人来得多吗？”

钰袖并未注意，仍在低头拨弄算盘。

铃儿急于知道美酒去向，有些等不得，便伸手在钰袖腰间一捏，钰袖吃痒，立时回神。

“干嘛呀，铃儿。”

“钰袖，咱们酿的酒呢？”

“好啊，才许你下床便要喝酒？”钰袖伸指在铃儿额前戳了两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哪有，我只是问一下嘛。”铃儿抬手掩住前额，一脸无辜道。

“咱们店里已经没酒了。”

“酒被喝光了？这得来多少客人呀？”

“没来客人，是被我娘喝光的。”钰袖有些难为情，不觉低下头，只用余光偷瞄，观察铃儿的动静。

铃儿嘴角不住抽搐，想来白沐贞这几日多半自生闷气，饮酒消遣，才至于此。美酒全无，铃儿自然肉疼不已，却又偏偏埋怨不得，其中苦涩，当真难与外人说。精神支柱一垮，背脊似也驼了三分，清莹的双目黯淡了许多光泽，悻悻之中，只想回房睡大觉。

钰袖见她失落，终究还是不忍心，急忙拉住她，道：“铃儿，其实我专为你留了两坛，只是你现下伤才刚好……”

铃儿只听到钰袖为她留了两坛，后半句却是没进耳朵，腰脊重新挺立，翩然转身，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当真不可逼视。

钰袖不觉后退两步，多少后悔告诉她此事：“铃儿，你现下伤才刚好，不可饮酒。”

铃儿只眨眨眼睛，继续盯着钰袖，只想听她说出酒的去向，其他话语一概过滤。

钰袖被她瞧得难受，只好稍做退步：“只准喝一碗。”

铃儿本想讨价一番，但见她俏脸满是严肃，又想她是为自己着想，不好拒绝她的美意，虽略带不愿，终是点了点头。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取，不许偷偷跟来。”话音才落，钰袖已入后房，深怕铃儿尾随一般。

“不跟就不跟。”铃儿索性翻上柜台，盘腿而坐，左右无事，恰好算盘就在左近，便捡来拨弄一番，算珠碰撞的“啪啪”声，滑落时的“哗哗”声清脆不绝。

钰袖取酒才回，却见铃儿拨弄琵琶一般拨着算盘，心态有些崩溃，又是好气又是失魂，娇叱道：“铃儿，我拨了半天的算盘，全让你毁了。”

铃儿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边伸手边问道：“钰袖，我的酒呢？”

“给你。”钰袖将瓷碗重重放落，酒水随碗沿翻涌，却不溅出。

铃儿取酒便朝嘴中灌，好似并未察觉钰袖的不满。

钰袖更是生气，抢过铃儿手中算盘，又自顾自拨起来，算珠碰撞声音极响，想来拨弄算盘算数是假，引铃儿注意来哄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