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海市上，在走街串巷不起眼荒诞廉价的二手出租屋内的瘸腿风水先生方古今正悄摸地从满是红牡丹碎花布帘的冰凉沥青床底下慢慢抽出了一盒黄河牌子的香烟。
他跟做贼似得眼睛四处张望，生怕被别人发现他珍藏已久自己平时都不敢随便拿出来抽的宝贝烟，木梁顶上还滴答着早已被白蚁侵蚀的瓦片和竹篮，只听见一声“咯”火柴擦亮整间屋子的声响。
方古今透过颠颠簸簸的一丝烛火酒糟鼻顶两旁的腮帮子眯笑着结了花果一般熟透，他此刻贪婪着嬉笑用充满斑驳老茧的手指揉捏起一根黄河牌子的烟头时的刺激感觉，让他抽上一口仙气儿，瞬间身子轻了心中的糟心事也抛在九霄云外之后，但他并没有发现背后那个盯梢他许久的大黑影！
“好啊，你这个整天胡吃海塞的糟老头子！我说你怎么平时不让我来这野地方找你，原来是躲在床底下偷偷摸摸的抽着好烟，让你徒弟我风里来雨里去的遭罪，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車炸雷呼呼渣渣地一把用蛮力揪住方古今的一把白花花胡子，年轻人正值朝气蓬勃有力气无处撒泼的年纪，疼的方古今哇哇的求饶，赶紧把嘴边上没唑上两口的香烟一把颤掉，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車炸雷一手给掐住，不慌不忙地放在嘴里续上。
“嘿嘿，我平时都不常来这地方的，纯粹是想找个廉价合宜的地方收养一些流浪猫猫狗狗，顺便吃个饭，我都戒烟好些年头了，你小子应该知道的吧？”
“你这糟老头黄鳝嘴里面没一句实话，要不是我现在吃紧找到你这里来，指不准你还继续逍遥快活呢，徒弟？不存在的！”
車炸天压根打心里就不相信方古今的口头话语，孤儿院里长大的他这么些年头辍学跟着方古今学艺风水学，指望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像袁天罡李淳风那样的风水大师梦被现实中不务正业打着风水旗号的方古今砸了个稀碎。
“诶诶，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哦！你师父我呀可是自幼修持法术，六根清净且还是童子身，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咋就到你嘴里就成了不三不四只会四处招摇撞骗的下九流泼皮神棍了呢？”
“呵呵，我差点就信了你的狗话，你这几句忽悠忽悠别人还凑合，在我这儿都听惯了，您继续搁这儿吧唧吧唧说，看我不把你的好烟给一顿祸祸了！”
車炸雷伸出粗壮有力满是青筋肌肉的胳膊去抢那个烟盒时，被方古今一把年纪的老骨头挡在身前，虚与委蛇地讲：
“人是有罪滴，但这盒黄河牌子的烟无罪！”
“有什么事，尽管给我开口，能力范围之内的我肯定给你招呼一声办好，别拿烟出气哈！”
車炸雷看着护烟如命的方古今脸上这一顿汗珠滚落的，他嘴角满意方古今现在糟老头的这个回复并坏心地笑：
“倒是也没啥大事儿，只不过就是现在吧，除了帮人看手相和摸骨之外没啥可观的收入，想从你老人家这里借取一点银子花花，你放心我手头里面一有钱就给你还上，还加利息，可以吧？”
“啥？借钱！”
“炸雷啊炸雷，江湖大忌之一就是找亲朋好友借钱，我就知道你小子开口就是一顿不少麻烦事儿，这哪是借钱，分明就一肚子坏水的混蛋玩意儿！你师父那点养老金平时都省吃俭用，你这没良心的混小子咋就不知道体恤体恤关爱一下老年人呢？”
“是不是又去街机厅打摇杆去哪？不是我说...你啊！就应该早早进厂找个班上，知道不，最起码还能养活你自个人，不用向我这个老年人开口，我我我...我都替你感到害臊！”
“刚刚我说什么来着？”
被方古今口水唾沫一把招呼的車炸雷一下子就强装微笑地打量着他，炸雷就知道光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这个精打细算抠门抠到家的老狐狸交出一分钱，于是。
車炸雷划开一个光屏手机定位到了这个廉价出租屋的地理位置，并在上面注明文字：
“大骗子风水师方古今现在歇息处！”
“你这混蛋玩意儿，干啥呢？”
“还不快给我赶紧赶趟注销了这个要命的糟践东西！”
方古今一下子脸上跟红透了的山楂树一样，一把年纪的他还压低着嗓子用柳树一样的细小胳膊去抢夺炸雷手上紧握的手机，可是个子太矮半天都够不着他，方古今累得气喘吁吁讲：
“哎嘛，真是对你们这些成天脑子里面装浆糊的年轻人祸祸怕了好吧，你小子给我报个数，我尽量给一点儿。”
“先把你那个手机定位给我注销咯！赶快！”
一看老鱼儿上钩的車炸雷倒是挺讲江湖规矩的一把给手机地理定位给注销，但还是备份了一份免得这个老狐狸反悔。
“师父啊师父，我也不是一个贪婪不讲道理的人，这会儿我出去办事一定不会乱花钱的，我还盼着有朝一日把你结到我那儿去享享清福哩！”
“哎呦呦，咋这话从你这小子的狗嘴巴里面说出来感觉不是那么正常呐，说吧别墨迹要多少？报个数！”
“一个K！”
“啥，多少，你再讲一遍？”
“我说一个K，师父！一个K！”
車炸雷在一度重复着这个数字，就这个数目可让方古今思虑许久后，花白苍老面孔的眉心开始皱着眉头慢慢吞吞后才挤出一句话：
“能不能再少点……”
“啥？少点！”
“你小子说话声音小点儿会呛死你啊！”
原来在早些年这个行走于江湖之间打着神算风水师旗号的方古今给了一个陈性的大户人家看了相之后，收了人家的高昂定金后，给那户人家的老头算了一卦后，讲出来：
“事与愿违，天命所依，不值二两铜丸，只许每日焚香，抬头见菩提，夜里拜观音，普陀山上走，漫语又分离，骨肉难耐，元宝消灾，老先生乃大吉者也！”
这是一副上上卦的说辞，意思就是那户人家的荣华富贵必须让一人来挡灾消难，本就想让老先生活久一点儿的家眷们听了方古今这话之后，开始变得面面相觑，谁都不愿意献祭自个儿来成全其他人坐享其成！
他们将方古今以招摇撞骗的名义给报警抓了起来，关了他三年苦牢后，又四处派人去搜刮他的行踪，势必要让他不能活着走出衢海市！
这一晃不知多少年岁过去咯，那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转眼之间就成了老态龙钟的糟老头子，时间过得真快啊。
“怪不得你平时跟做贼一样，躲了这么些年那家人还是不肯放过你啊，师父！”
“但是还是不影响找你借钱！”
“一码归一码的，最低价一口价，800！”
“你这个瘪犊子玩意儿，我咋就摊上你这么个徒弟，要钱还要命的，嫌我这老头子命活的长了是吧？”
“得了，真是怕了你哩，挪开你的狗脚，你师父那点儿养老金就在你脚底下的地板里面掖着呢！”
“多谢你老人家咯！”
“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向我……”
“滚犊子！”
方古今多少还是有一点儿不情愿地让車炸雷挪了个地，用耳朵仔细贴着冰凉的沥青地判断位置后，灰色指甲挨着裂缝掀开了藏着底层的两千块现金！
“好啊，你这个糟老头子！”
“居然还藏着个小金库！”
“江湖救急，这可是我留着以后置办后事的棺材板钱，你小子真是好意思开这个口哩！”
“诺，今生今世仅此这一次，别的没有了，要是再敢提起钱的事儿，别让我这把老骨头拿着拐杖满街找叫骂敲你的木头脑袋瓜子！”
“徒弟先提前谢谢师父咯！”
“祝师父长命百岁，养老金越来越多，哈哈哈！”
“你这个掉在钱眼里的混蛋玩意儿，看我不一拐杖敲烂你的狗头脑袋！”
在破破烂烂廉价的出租屋内一老一少没正经的打闹起来，偌大的衢海市的温热海风正随着天白的浪花一卷一卷地蔓延上海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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