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皮鞋清脆点地的声音从远处慢慢传来。声音起先很小，如同蚊子在耳边低吟。但是随着它的逼近，其振幅也变得愈来愈大。

最终，它在古悦的身旁停下了。

这是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年龄看上去约莫有45岁。他的下巴处仅有几根乌黑黑的细长的胡须随着他的脸加了移动而随风飘荡。而唇部则是一对整齐的山羊胡。他的皮带是事实流行的奢侈品，爱马仕牌的。手表则是卡西欧出的最新的光能表。那一套西装则是三枪私人定制的，高档级别的，古月从前在广州求学的时候，也仅在友谊商店和王府井见到过一眼。那时的富商都流行到大商店里去挑选一套属于自己的奢侈品，可能是一副镶的钻石的平光镜，或者是一块卡西欧名表，也有可能是一条鳄鱼皮真皮皮带。而进入商场的小姐们，则通常会由一名穿着得体的公子哥牵着玉手，骄傲地在商场的柜台间穿梭着，最后提着大包小包的手提袋，高高兴兴走出商场。

那一对山羊胡子、那一副金丝眼镜、那一条高档皮带以及那一条世界名表将那一位中年男人粉墨成为一名留洋归来似的成功人士。

对着拥挤不堪的货架露出了鄙视的眼神，转而又低头对着四周望了望。最终，他将目光定格在了古悦的身上。

古悦此时此刻深深陷入了梦境，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他已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四周无比嘈杂的环境似乎也不能将他唤醒。

男人从宽大的衣兜里掏出了一罐健力宝，用饮料的瓶身轻轻蹭了一蹭古悦的头发。古悦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他揉了揉眼睛，对着男人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我不喝。

好 不喝饮料好。

你也去北京吗？

是的，去北京。

好，去北京好。

哎呀，小伙子，我看你相貌堂堂，仪表不凡，玉树临风。敢问是做哪方面生意的？

我不是做生意的。

好，不做生意好。

这生意人就是成天在外奔波。连个落脚的地都来不及找。白居易说的好啊，商人重利轻别离……

男人耸了耸肩。随后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古悦。

兄弟我是做生意的。

古悦接过名片，轻轻扫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小字又没有看清多少，倒是男人的名字，却被镌刻到了他的心里。

古悦对着男人摊了摊手。

不好意思先生。我没有名片。

好，没有名片好。名片这东西其实都是我们这些小人物才用的。大人物，你见过哪个随身带个名片的。

兄弟敢问你尊姓大名？

古悦。

请问是哪几个贵字呢？

我的名字不贵。

古人的古，喜悦的悦。

好，古月这名字好啊。

这名字叫做响亮、贴切、大气。

就凭你这两个字，你一定能成一番大事。

不敢当。

敢问兄弟是做什么事业的。

我现在……我这次去北京就是为了找点事做的。

兄弟 你是摸着黑去的，还是那边已经有人了？

有人了。

那我可以问一下是谁吗？

我姐夫。

古先生，照您这么说，您首先喊出的是姐夫而不是你姐，那么就说明你的姐一定是一位成功人士了。

童先生，您可以啊。你倒是挺有水平的。

哪里哪里，童某不敢当。

那么我可以问一下您的姐夫是做什么职业的吗？

铁路部门的。

铁路部门那好啊，国家的重要部门，那可是铁饭碗。

不过你过去有什么打算呢？住处有着落了吗？

我准备在我姐的家里借宿两个月。等我找到工作了，拿到了工钱以后再自己租房子。

敢问你姐夫是在东城还是西城？

都不在。他在南城。靠近南站，也就是马家堡火车站那边。

那可真是风光啊。在那里天天都能看到我们新兴的和谐号高速铁路。

其实还是看不到的，他们住在护城河的左边，而马家堡则在原来的护城河的外面了。

那您姐夫也算是一位风光人物了吧。

其实也算不上风光了。就是前几年上过一次电视而已。

电视上的铁路职工……这几年宣传他们的纪录片还是比较多的，特别是06年青藏线开通以后。

敢问他尊姓大名呢。

就是……02年左右吧，那时我的姐夫还是一名火车司机。 2002年6月4号的时候他驾驶列车经过京北平塘镇的时候遇到了山洪。幸亏他即使发现了问题，采取了紧急制动。不然整一列车厢的人或许都要被泥石流所淹没了。

我知道了。

男人微笑一下。

就是现在四惠机务段的书记陈凯平吧。

古悦点了点头。

英雄的家人啊，荣幸荣幸。

此时列车已经悄然驶入了郑州站。男人则在向古悦询问完电话号码以及住址后，匆匆忙忙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