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美好的日子、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许多人都曾经想活在一个时代，却最终无法阻挡它的离开。古悦想回到二三十年前的那个时候，那时他的父母还很年轻，他们的头顶他们的鬓角都还是青丝茂密，而并不像如今一样苍老至极。20年，在一个人的人生中，看似十分漫长，但是对于世界来说，这只是无限中的一粒看不见的尘埃。

真实世界的确如此， 将近20年以后，这世界的一切都变化了。

2000年，他备战高考的时候。他曾想过想着20年后,也就是2020年，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到时候是否可以实现城市中每个家庭都能够有能力购买一台电脑座机。人们是否可以足不出户便能购买物品。或者是否有一种迅捷的火车，可以在一日之内日行片万里，而价格却并不像飞机那么昂贵。

这一切似乎都是虚无缥缈的，20年，对于改造这个世界来说，实在是太短暂了。自然是有规律的，如此仓促，在古悦眼里看来，的确是违背客观规律了。

2000年我们的人民才刚刚实现总体的小康。天南地北的农村大多数连水泥路都没有通，只依靠着一条条泥泞且狭窄的小路联络外面的世界。不必说西部贫瘠的山区。就是北方无尽的原野上也有许多在贫困线上徘徊的人们。 宿迁县亦是如此。

时光的列车开到了2010年。

这10年间，古悦经历了许多。他从一个纯洁天真的青年男孩转变成一个历经社会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瘦小猥琐的男人。他的面目变得更加的成熟，嘴角上起先不起眼的细小绒毛也变成了黑色的硬化的胡须。他摆脱了那一身丑陋的校服的束缚，但是却被套上了一层更加破烂不堪的衣服。他的着装与乡村里的农民并无差异。然而在城市之中，他的装束确实是格格不入。

他到底不是一位真正的农民。

他曾经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学历史教员。

但是， 他热衷于科学，这对于一个文科生来说可能是极为令人惊讶的。

三年前，他曾经亲手制作了一台望远镜，和一台左右鼓面大小的放大镜，在学校的校园内展出，声称是自己的最新发明。他让一个学生坐在椅子的一头，将望远镜的镜头目镜放在学生的眼前。学生凑到望远镜目镜上可以看到遥远的中信大厦。

科学消除了从前看起来极为遥远的距离。然而世界是宏大的，仅凭两片轻薄的镜片，人们是根本实现不了足不出户便可以看到世界上任何地方发生的事情的的梦想的。

而古悦却有这样的志向。他希望能够做一台巨大的放大镜，可以看到世界上每一个地方所发生的事情，这是他从小所拥有的梦想，即使是身体与心灵长大了，个体拥有了丰富的学识，也认识到这根本是遥不可及的，却依然没有放弃这一个天真的梦想 。因为他打心底里对科学具有极高的热情。

然而在这一个混乱的年代，一位文科生，空有一腔科学热情也是毫无用处的。

在学校之中，教文科的老师基本上是寥寥无几，而那一个个宽大明亮的办公室里面的桌子椅子，皆被教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的老师霸占殆尽。语文老师。因为教主课的缘故，尚且还有一些地位。但是政治和历史老师的处境却是截然不同的。在学校里无论是那些趾高气扬的的老师，还是那些自命不凡的学生们，从来都没有正眼注视过诸如古悦一样的教文科的穷书生。

他在学校的走道上行走，头却始终不愿抬起来，他不愿看到这令人伤心的社会，但是他却无法逃避这巨大的压迫。他只有像鸵鸟一样 ，将头埋在地下，不去审视这一世界，心里才能获得些许的慰藉。

对于弱者而言，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方法。

虽然弱小，但是他却从来不会屈服。平静只是这个世界的表象，真实的世界后面却是波涛汹涌。校内教员的攀比现象极为严重，从职位到名气，从科目到学生。这座学校仿佛是一座名利的角逐场，也是考验人性的生死场。

只要将双脚踏入这座学校，人类的全身似乎都会感到极为压抑。

这这所学校在当地固然是极品中的极品。然而极品又有何用呢？极品中却掺入了那些只慕名利，追求职位的堤中之蚁。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呢。这样的人怎么能教出优秀的学生呢？ 只不过是做题机器罢了。

古悦心里一直是如此想着，但是却不敢发泄，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发泄出去，他自己的前程可能变得更加渺无希望了。

他害怕与人交流，每次下课。他不会想在教室内多待一分钟，只要铃铃被轻轻敲响那一瞬间，他便会立刻合上课本，关上投影，像逃离监狱一样逃离教室。学生们总会在后面捂着嘴，窃窃私语。透过他们被手遮掩脸庞，还能看见他们的眼睛露着得意的光芒。

他不想阿谀奉承。不想向上级向领导讲任何的客套话。每次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与领导碰面时，他尚且只是微微一笑化解尴尬，而不愿再对领导多说任何的奉承的语言。他祈求公平，反对教育的急功近利。

两年前的教学运动会上。他报名参加了教师400名跑步比赛。可能因为时运不济，他与时任校长被分到了一组。

若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体察人情世故的人的话，此时他的心中一定想着的不是比赛，他内心所填充的或许将根本不是自己了。而是满脑充斥如何以委婉的方式让校长赢得第一，作者向上级献媚，祈求升官发财的美梦。纵使他是一名跑步冠军或者体育健将。

而古月却并不想受这些世俗的影响。

他讨厌那些功于心计的人。他饱览历史。历史上，那样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