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那边厢房有动静”一身黑衣的离山低低到,离山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个闭目平躺在床榻的男子早就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门。
房里有桌椅板凳摔倒的声音,眼看着那个匕首就要划上那个干瘦的吼骨时,一个蓝白的瓷盏砸了上去,匕首便生生停在了那节吼骨上,断成了几节,房里的黑衣人头都不回,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一柄长剑白光一闪刺向那个瘦小的身躯,可就在谁都没有瞧见出手时,那个瘦小的身躯已经在月白色衣衫的男子身下护着。黑衣人的刀剑更加凛冽起来,杀气和着银色的剑光,都齐齐直下月白色衣衫男子面门。那群黑衣人都没瞧见自己的剑什么时候到了他手中就齐齐被划破了喉咙。
离山赶过来来时,正瞧见五个黑衣人齐刷刷的向一侧倒去。
“王爷......”离山问到
“收拾干净,今晚本王歇这屋了”西云王淡淡到
片刻之后几个近卫过来,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这屋子收拾的利落干净了,且还点了一盏安神香,只是这个安神香,不似平日里老夫子用的那种,淡淡凉凉的,透着丝丝离索,小崽子如此自己嗅着萦绕在鼻端的安神香。
小崽子一如往日般把衣服褪了个干净,手脚并用的攀附着那个踏实的胸怀。
这个小子从始至终都是一幅怡然自得的模样,那曦月般的眼神中并未流露出半分担心,只是小身板故意哆嗦了半天,可那几个黑衣人招招致命,几次三番也没试出这小子有啥功夫,但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有两下子,要不怎么会整出那么大动静,目的就是为了引王爷过来救自己。离山在心里暗自想着,难不成王爷已经猜到他是谁了,几次王爷都不让调查他的身世来历,只是想让他家人来接。斜卧在房檐上的离山暗自想着,作为暗卫,今日是失职了,竟然让王爷以身犯险,虽说平日里在沙场上,千军万马中间的搏杀,比这残酷多了,可那时能够看见可以估量的危险,如今这个......明日安排下去必须查明白这小子。
第二日一早,博平州府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昨夜西云王遇刺,一早就跪在廊上了,同跪在廊下的还有他的近卫统领及才晋升为安定伯的喻辰铭,周汗青的懒腰刚伸了一半,一脚跨进院门就被这阵仗吓得也噗通跪了下去。
天青色常服的宋知许从房内走了出来说到:“昨晚有几个盗匪,估摸着是想来瞧瞧皇上御赐的跃龙鳞,无碍......无碍”
博平州府连忙把头磕的落地有声说到:“小的立马让守备军缉拿盗匪,只是......”
“王爷身子无事”宋知许说到
博平州府听见这句话后这个身子便瘫软了下去,喃喃到:“王爷无碍就好,王爷无碍就好”
“都去忙吧,州府不是也还有案务要处理吧”宋知许说到
喻辰铭和周汗青见博平州府退出院子后便问到:“先生,昨晚受惊了”
“云起,传早膳吧”里间有声音淡淡的想起,随即又说到:“安定伯和周将军也一道用早膳吧”
说是一起用早膳,可宋知许,喻辰铭,周汗青在外间草草吃了一点,这边只有那个眉眼都透着疏离漠然的男子细细的喝着米粥,伴着撕成条状的金丝春卷。
为什么他要把一个好好春卷撕成条状了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掉,坐在对面的小崽子有些不可思议的想着,连带着自己平日里狼吞虎咽也缓缓的慢了些手脚细嚼慢咽了起来,只是平日里向来不羁惯了,嘴角还是沾满汤水,一个月白的帕子凑了过来轻轻擦拭落在嘴角的汤渍。
“王...王爷.......我还是自己来吧”小崽子从西云王手里接过帕子犹如他刚才般细致的擦拭着。
从博平往西云的马道甚是难走,颠的小崽子都觉着骨头都要散了似的,只有夜间能稍微舒服一些,自那夜起,小崽子都是不离西云王左右的,夜间也是趴在西云王身上睡觉的,只是有时如若是宿在了野外,便也没敢把自己褪个干净,但是手脚仍旧是齐用的攀附在王爷身上。
一袭黑衣的离山总是双目寸步不离的盯着小崽子,始终不大相信白日里离月递来的东西,小崽子父母皆亡于太子叛逃那场战役中,自那以后便随着一个叫花子乞讨过活,叫花子仍在搜寻之中。
今晚的月色泛着幽光透着疏离的枝叶星星点点的洒落下来,些许斑驳落在了那身月白色常服上,给那层凉淡悠远添加了一丝柔和,一夕的碎星点子刚好落在了那眉心,余光寸的尾梢好似含着薄薄的笑意。
小崽子拿着两个馕踩着枯叶瞧着那薄薄笑意的余光跳了过去,那轮廓就像冰雕玉琢般,剔透无暇,只是太过于冷凉,总觉着瞧不出半丝欲望。老夫子不是常说是人就会有欲望,比如自己的欲望就是能跟着他就好,只要跟着他,可老夫子的愿望就是,济拔颠危,匡扶社稷,可自己委实不是那个能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人啊,其实本人的愿望就是跟着他就好,只要天天抱着他就好,白日里拽着,黑夜里抱在身前。
学着他,慢慢的嚼着馕,再喝一口他递过来的水,这样就是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啊。
“你喝酒了?”阴冷的声音响起
“没...没....”诺诺到
锐利的眼神瞧了过来。
“就舔了一小口”小声答道
锐利的眼神慢慢淡了在眼角轻轻一扬凉淡了起来说到:“小孩子喝酒坏身体”
小崽子赶忙反驳到:“我不是小孩子,我都八岁了”
月白色的身子靠在了一棵枯树上眼睑微微阖着,就在小崽子以为不会有什么的时候且听到轻轻的一声:“哼”那声音及轻,但且不冷凉。
小崽子便又贴到西云王的怀里安神起来了,迷迷糊糊间听到一句:“不用寻了,他自会来的”
就这样风餐露宿般在粮马道上赶了五日才来到了西云的弇州,博平的凄凉萧索让很多名不聊生的流民逐渐往西云迁徙,使得本来是指驻扎将士的弇州多了很多形色各异的人,但是由于弇州地势及严酷的天气环境使然,这里并不是流民的安身之地。弇州仅有能够种植的良田全部被将士用来种植军粮了,西云如果在不出军的年节,自己种植的粮草可以解决西云七十万将士半年的粮草,剩下的粮草仍要靠京都调拨过来的,如若西云军正好赶上农忙时出军,那就意味着一年的粮草全都靠京都调拨。可京都去年才调了八十万石粮草来西云,这连一半的粮草都不到,今年更是一石都没来过。可去年追着浑天部打了大半年的仗,才把他们赶回老家。这皇帝老儿真是他妈的够小气的,吝啬的可以贴着一钱如命了,满面胡茬周汗青烦烦躁躁的嘀咕着。
弇州城内还是人来熙往的,喻辰铭还在离弇州城外三十里地时就已经安排十万将士即刻赶回西云军营待命,也就是该去种地的种地去,该去守西防的守西防去,只要不是战时,西云王管理颇为节俭,后备营辎重营这样将士在没有战况的情形下是可以轮换着回乡的探视或省亲的。
其实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酒馆,比如说不喝酒的西云王统辖的弇州同样也是酒肆林立,只要有男人的地方就有妓院,这不了,一行几人刚入城门,那依栏媚笑的女子便扭捏起来了,有些甚至将手中的帕子有意散落了下来,任凭那些女子使尽怎样的狐媚,那些帕子终究还是都落在了马蹄声的后面。
“风声,有没有觉得城里多了些陌生面孔”宋知许那白色的发带落在天青色的常服里,像是悠悠的流水在弇州的晴空中轻轻的晃着晃着,晃得那些姿色艳丽的媚笑女子都自觉黯然失色。
不知是哪里的声音迭起:“瞧,那个青色长衫的公子,像是从书画中走出来的”
“你廊子里除了催情香,还有书画,嘿嘿......”娇柔的声音轻喋到
其实一进城喻辰铭就暗暗露出了异色,只是王爷向来在流民上面颇为松散,只要能安心待在弇州的,且能有户籍的都可以在弇州安身。但宋知许的敏锐让喻辰铭有些隐隐不安,喻辰铭淡淡到:“等会让张昌把弇州户籍册拿过来”,那两句不经意的轻薄让本来就被尘沙扫的睁不开眼的喻辰铭心下烦躁不安,现下是那张昌撞了出来,没着了。但喻辰铭还是忍不住向着那抹天青色瞧了过去,确实是清风明月般透亮,近山远水般悠然。
西云王随手挥了挥自己周身,其实什么也没有,但还是微微瞥了瞥眉心。怀里的小崽子心想他肯定甚是厌烦那些脂粉罢了,是淡淡的有些脂粉的香味,但那是随风飘洒过来的,因现下的时节,风已经吹的沙沙作响了,虽说现下才八月时节。
远远的就瞧见那清冷的高墙和硬朗的铄瓦在沙沙的风声中和了起来,远远的就像是一首沧桑离别的曲子,那个满脸沧桑的男子携着一主将,后面跟着七八个将军立在阴冷的西云王府前。
西云王下马掸了掸风尘,便携着小崽子跪拜:“师傅,劳烦了!”随着西云王的一拜,后面噗通跪倒了一片,就连在沧桑男子身后的诸将士也一同跪下齐声:“师傅,劳烦了”
那个沧桑的男子虚扶了一下,王爷就随着起身跟在沧桑男人身后入府了。
待入到府内,分主次入座后,西云王常色到:“来,拜见师傅”说着捏了捏面前那个一直扯着自己胳膊的小崽子。
“轩拜见师傅”小崽子正谨跪拜朗声到
“轩,没有姓?......”沧桑的男子温和的问到
“没...没有”轩跪在地上偏着头想了想,又瞧了瞧同样端坐在上侧的西云陌,说到:“嗯,姓西云,西云轩拜见师傅”
沧桑的男子怔了怔说到:“西云,嗯......那我在赐一个字,临川”沧桑的男子默到:临川视万里,何必阑槛为。
“嗯,那王爷的字是什么啊?师傅”西云轩问到
“去闲,王爷的字去闲”沧桑的男子说到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这句是老夫子常念叨的,西云轩喃喃到。
“那我日后唤你去闲了”西云轩瞧着上边一直淡然云也的男子说到
“没大没小的,不唤王爷也要唤声师兄吧”沧桑男子说到,沧桑男子姓伏,单名一个悠字。
“那行吧,去闲师兄,还有安定伯永顺伯及诸位将军,日后可唤我轩公子,或临川,莫在唤些旁的了......”西云轩见状连忙略微得意的说到。
西云军中有七十万将士,其中孤儿就有十几万,都是自老帅再世时都收养起来的,但赐姓为西云的至今从未有过,这伏悠心想陌儿还是顾念孩子小的缘由吧,也罢,随他去吧。
自那日后,西云王府内多了一个轩公子,还颇为让奴仆们头疼,这个轩公子可不似王爷般好伺候,不粘着王爷的时候总是不见踪迹,伏悠就让西云轩跟着他每日练上半日的拳脚,还有半日也没人拘着,在王府里俨然成了小霸王无二,偷鸡摸狗,钻洞掏鸟什么都干,一日被伏悠撞上,就让他那半晌跟着宋知许学些字,这样王府总是安宁了些。
西云王虽得到封赏,但也不用上京都谢恩。
刚来弇州的几日,在城中闲逛,早就听的坊间传闻那个手握重军的少年,龙雀刀一提,蛮子魂都吓散了。那酒肆说书的每每关键时刻总是喜欢吊着一嗓子,以致于后面这句话,西云轩并不是从坊间听来,而是从脂粉堆里得来,从西云到东定五州闺中小娘子都为了能一睹月白色少年而翘首期盼自己所在的州府有蛮子打过来了,就连那中都几地也甚是。还有更甚的,说是有些好男风的,也甚是要一泽君容了。西云轩彼时还甚是年幼,不是颇懂男风,转瞬回府便有了这么一段。
“先生,男风是什么?”西云轩端坐着问在一旁讲着君子的先生
宋知许正在讲着:“多之而无亲,博学而无方,好多而无定着,君子不与”
突下被这么一句话截断,让端正的宋知许一时脸红至耳根,低斥到:“读书不可分心”
正巧这一幕被摞着军务的喻辰铭瞧了去,还幸灾乐祸的等着后文,可是直至身旁的近卫轻咳几声才回过神来继续向里走了去。
“你刚听见云起先生说什么来着?”喻辰铭问一旁的近卫到
“伯爷,先生正说君子不与了”近卫回到
“那先生为啥脖子都红了半边”喻辰铭嘀咕到
近卫顺着喻辰铭的方向瞧了过去,只瞧见端坐的轩公子近日乖巧了些,那先生还是如往日一般肃穆便回到:“什么都没瞧见”
“算了,算了,......”喻辰铭患得患失的说到
“伯爷,快走吧,王爷还等着了”近卫说到
学堂内西云轩暗想着:这先生还是老夫子都夸赞的少年成名的如玉般温润的男子,怎么脂粉堆里的女人讲的就不知道,这世间果真是都被一堆酸文腐儒给侵蚀了。唉,可怜我大华揽尽天下才子,竟然输给了脂粉女子。不过这先生眉眼疏朗,性情温润也堪为如玉君子了。但还是亏的夫子的少年才子了,夫子以往常常叨叨的文墨如宋知许,深沉如东方曦,最是瞧不透且又最透彻的西云王。
毫无声息的薄雪落在孤寂的高台上,只稍微顿了顿就沿着那萧条的屋檐撒在那萧索的庭院里,院子里连株枯败的树枝都没有,更别说能有些许颜色了,就莫提那些萦绕的花香了。不过那个被雪浅浅铺了一层的窗檐上有斑驳疏离的烛光随着雪风轻摆着,一个眉眼清明侧骨明眸澄澈的影子扎在了那隐约的烛光了。
“王爷,弇州城内近来出现的陌生人有大皇子的人,还有皇上的人,还有一些细作,目前还未明确是为谁所使”一身黑衣的离山说话的同时只气息稍动那清明澄澈瞬间就肃穆端正起来。
“把东方慎和玄鸟部往来文书全都毁了,让离日继续待在雄鹰部”西云陌透过木窗侧边的一丝缝隙瞧见了一片孤凉的白雪落了下来。
“文书不上呈京都龚林玉”离山有些诧异的问到
“离山,切忌打草惊蛇知道吗?既然不能一击毙命,不如熬鹰,东方慎不是自诩为鹰嘛”西云陌冷冷到
“王爷让离日继续留在阿史那部是怀疑大皇子声东击西,那玄鸟部只是抛出来给旁人看的”离山满目惊奇的瞧着那一脸平淡的西云王说到
“是给皇上看的”西云陌坦然到
“那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毁掉了”离山有些像是摸不着头绪似的问到
“我们能查到的东西,旁人也能查到”西云陌回到
“皇上的人”离山喃喃到
“呵”轻不可言的一声轻笑
“难不成是那些细作,可那些细作又是谁的人了?”离山有些不解的说到
“东方曦”西云王嘴角轻轻上扬一抹让人沁出冷汗的微笑一闪而过,随即又变成了那个冷淡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