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小肖再醒来时,身处一间装修全黑的包厢里,这里和“黑扣”整体设计一致,前卫,锐利,标新立异。
她躺在其中宽大的黑色真皮长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纯黑手工缝线定制西装外套。
少女迅速坐起,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身上衣物。
毕竟,在club这种地方,最怕的就是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下药或者……
确定身上衣物无损,她这才稍稍安心的呼了口气,一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脑袋,一边机警的打量。
这间包厢很大,是她出去玩儿很少会接触到的地方。
过去虽然她和香织,也经常遇到包厢邀请,但是为了安全着想,她们从来不会答应。
毕竟夜店之类的娱乐场所,隔音效果都非常好,越是高级的夜店,那是越发私密和隔音好。
万一真的出事了,两个女孩子,基本属于束手无策的情况,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像封小肖这种“野狼”一样的姑娘,有着各种混迹城市黑暗场所的自觉,特别是来了R国。
就跟某些先天生存在龌龊逼仄街道上的生物,她们的一切行事作风,全靠天生的本能,因为一次遇袭,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确定包厢里安全,并无其他人等和摄像头后,她开始仔细观察四周。
这才注意到,面前黑色大理石方几上,摆着一个用来放手凿圆冰whisky的广口杯,一看就是质地很好的定制器。
杯子下面,压着一张从手掌大小的便签本上撕下来的纸条,上面用碳素墨水写着两句**:
冰水,热水打开沙发侧边的饮水机器可得。包厢右手带金色线条的隐藏门后,有自带卫生洗浴间。换洗衣服放在里面了。
而字条边上,还放着一盒未开封的女性经期专用止痛药和一包卫生棉。
封小肖并不动,只是仔细观察了药盒和卫生棉,确保是没有动过手脚的,又寻找了好一会儿,才打开完全装在包厢墙壁面里的饮水机。
确定了管道通路的水源,才拿起杯子,接了满满一杯热水。
望着热水徐徐升起的白色水汽,她感到一种诡异的不适感。
此时没有表情的封小肖,没有那种小姑娘遇到‘好事’的喜悦,只是沉思。
她封小肖从来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就像她同样不相信将她救起的男人。
哪怕,对方只是举手之劳。
她推开暗门洗漱间,换了卫生棉,用洗手龙头里的水吃了止痛药,没有洗澡,也没有动任何放在毛巾架旁边的衣物,用纸巾沾水简单清洁了腿上的狼狈血迹,就推门而出。
这是“黑扣”的三楼,呈现‘回’字形格局,基本是由一个个相隔间距颇大的黑色厚实包厢门和向下的走廊组成。
侍应生都少的可怜,鞋子踩在厚实的黑色羊绒地毯上,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每间黑色的包厢门边上,用好看的华语书法写着“梅”“兰”“菊”等各种花的名字,只有刚刚自己出来的那间标着个“秦”字。
楼二由一间放满恒温玻璃酒架的开放型玻璃隔间为局,直通户外的木质高级露台,可以看到整个秀之源的夜景。
看起来,倒是和一楼的热闹夜店毫不相干。
这里坐着许多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挽着衣着光鲜,满身名牌的漂亮女郎。
他们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喝酒聊天,女郎们只是坐在一旁负责倒酒和递上热毛巾。
通往二楼的走廊玻璃,是特殊材质,可以看到二层玻璃隔间里面的人,但是完全不会被看见。
封小肖推测,这应该是为了服务高级顾客所特制的。
刚刚走下一楼,她就被西田香织一把拉住,女孩子惊讶的望着她:“奈奈子,你是从楼上走下来的?”
封小肖皱眉,香织扬眉,在镭射光的勉强光线里,香织指指一直坐在通向上层走廊的楼梯口,身着西装的光头大汉。
如果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西装暴徒”再恰当不过。
“楼上好像是超级VIP区域,你是怎么上去的?”
香织促狭的问道:“我刚刚试了好几次,都被直接挡住……好像需要某个VIP黑卡什么的。”
封小肖此时面色苍白,挥了挥手道:“不行,突然来了大姨妈,我先走……电话联系。”然后就挤出了人群。
背后的香织不满的皱眉,但是又迅速情绪高昂的挤进群魔乱舞的人群。
封小肖自知如此一人,穿着暴露,走在回家的路上不安全,特地披上了刚刚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
门口的大汉不知是看到什么,突然变得恭敬无比,询问是否要帮忙叫车,在封小肖上车后,还主动抄了车牌。
这倒是让封小肖稀罕的扬了扬眉。
她没有任何不同,如果说什么能让刚刚进门都要使用方法的她让人另眼相看,那么只有……外套。
到家已经是夜班两点半,封小肖没有走前门,怕打扰睡眠清浅的陆姨,而是偷偷绕了一圈,推开自己早就做了手脚的后门,光着脚迅速回了卧室。
刚刚到家,就一阵疲惫……她迅速卸妆,冲洗,然后换上了睡衣倒下。
睡前,还不忘发消息给前田学长,说自己半夜突然发烧,叫对方帮忙请假。
第二天,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时分。
封小肖换上了白衬衫和格子短裙,卸去一脸妖冶妆容的她,看起来像个未成年的高中生。
她懒散的走出房间,看见纯日式古早的客厅矮桌上放着药和水。
封小肖吐舌,肯定是一早陆姨来过房间叫她,发现她不舒服所以留下的。
少女又加了一件薄薄的针织开襟线衫,就穿过小院朝商店街的“陆氏古董店”走去。
陆姨在风之凛商店街有家门面窄小的古董行,是早先几代来R国打拼的华人,一直到小有产业却早就过了生育年龄,在领养封小肖之前没有任何收养记录。
封小肖记得,当她第一眼见到那个圆脸细长眼睛,笑起来带眼角纹的中年女人时就充满了好感。
那是她第四次出逃被拉回福利院里。
妇女儿童保护协会的社工王阿姨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从十岁起,封小肖就不断被各种家庭收养,无一例外最后都会逃回这里。
最惨的一次,头发被剃掉一半,身上多处青紫伤痕。
而痛经会晕倒的毛病,也是在第三家寄养家庭留下的病根。
夫妇二人都是大学教授,可是那个女人,将第一次来初潮的封小肖,直接一把推倒在冲满了冰水的浴缸里。
她歇斯底里大声哭喊着:“你这个扫把精,要不是你,庄文杰是不会出事的!”
没错,在领养封小肖第三个月,女人的丈夫就车祸身亡了,女人将所有怒火和责任推卸在一个刚刚满14岁的少女身上。(封小肖因为从小营养不良,初潮来的非常晚。)
之后,封小肖浑身湿透的哭着回到了福利院里。
女人来解除收养合同的那天下着雨,她怨毒的看着封小肖,眼神里都淬着毒。
封小肖送她离开,女人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嘴角微勾,轻声道:“你会给所有人带去不幸……好自为之。”
然后那个白裙子的女人就离开了福利院。
走到“陆氏古董”的店招下,陆元正认真将一只出自匠人的手作铁壶仔细包裹,放进雕花漆器木匣里,抬眼看到歪着头朝里望的小肖,笑的和煦温柔:“来啦,正好,今天我要出去一下,将客人定的东西送过去。”
陆元招手,“你帮我盯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肖笑着拽着女人的衣袖撒娇,却被女人塞了一个微温的饭团,“先吃着,等我回来,带你吃饭。”
说罢就提着东西出去了。
这间“陆氏古董”的小店不大,店内靠墙的两面放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是陆元从四处旅行淘来的。
不过‘他们’通通是些起码70岁以上的“老东西”。
陆元走了没一会儿,一个穿着社区蓝色社工马甲的男人就礼貌的敲了敲明明开着的店门,声音很低却清晰道:“陆老板在么?”
封小肖连忙跑出去,对方很高,按正常视线,她只看到对方前襟。
她仰头,只见起码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看起来有点年岁的样子,戴一副老气横秋的玳瑁大框眼镜,几乎遮住半张脸,蓝色的衬衫拘谨的扣到最上一颗扣子,外面是一件风之凛街道社工的蓝马甲。
对方手上拿着一叠街道印发文件,好像是要店主签名什么的。
封小肖还没来得及说“阿姨不在”,就突然被从街边绕回来的陆元一把按住脑袋,“过来,叫森川叔叔!”
封小肖听到陆姨语气中的敬重与感激,顿时也顾不上细看对方的面孔,一个一百八十度大鞠躬,甜甜道:“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