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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叹息惊风雨

倾城传说

进了驿馆以后,她才发现驿馆早已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死尸堆积如山,鲜血也不知已将这里院墙染红了几遍,她看的脚底生寒,浓重的血腥味强烈冲击着她的嗅觉和视觉,搅得胃里一阵翻腾。

     后院打斗声仍然未停,她心里一惊,在院子里寻了一块山石藏身,远远的望见屋里有三大高手正彼此缠斗,其中一人看武功出自试剑阁,或许是付云剑本人。

      “何必非要斗个你死我活?在下此行不为沂云珠,只要你们肯行个方便,老夫立刻便走。”其中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发话了,他此行肩负重任,莫名其妙被两人缠住,交手之后才发现这两人十分难缠,还是脱身要紧。

    “你是宫里来的刺客?”付云剑一剑刺出,沸腾的剑气如浪打岩崖般直逼而上,在那人身上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来驿馆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冲着永王,一种是沂云珠。对付云剑而言,无论是哪一种人,都只能除之后快。

       而另外一人一直没有出声,那人身材矮胖,轻功内力却都甚是不凡,在付云剑与黑衣人缠斗之时竟能游而不斗左右逢源,虽然一时无法脱身,但也很难被人所伤,看得出来他似乎有意在保存实力。

       付云剑所言让她豁然开朗,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姬千雅和宫延第此时早已不在城里,当即便一挥云袖撒下漫天针雨,银针闪着寒芒破空袭至,付云剑一边奋力闪躲,一边分出一掌还击。

      感受到自针尖经由红线传来的压力,她轻轻皱眉,绵柔无尽的内力透过红色丝线与付云剑对抗。那银针仿佛充满灵性一般,他刚一逼退便又以出奇不意的角度游至他各处要穴,但杨水言还无意取他性命,每每他有性命之虞时便即刻收取银针。黑衣人抓住机遇,一掌将付云剑重伤后离去,另一人也随之远遁。

      浓烈的血腥严重影响了她对两生草的感知,使得她一时间也毫无办法,只好追着付云剑不放。果然,她跟着付云剑七拐八拐来到了城西的一片树林里,发现这里还有一伙人打斗,宿岚、宫竹,还有七八个黑衣高手,看样子都是付云剑的人。

      付云剑靠在一棵翠竹竿上休整,浴血的衣袍在朦胧的月色里显出几分诡异。

     论武功宫竹与宿岚不相上下,若她们二人能精诚合力,早该突出重围了,但宫竹深知无论是宿岚还是这些人,都是冲着沂云珠来的,不管最后哪一方赢对自己来说都有害无益,她要尽量延长打斗的时间,并争取在分出结果前寻机脱身,这使得宿岚无可避免陷入苦战。

       望着被人群包围的宫竹,付云剑心里阵阵疑惑。江湖人的争抢,无形之中也抗拒了来自深宫的势力,从而使宫延第达到了借力打力的目的,但此招何等凶险,稍有不慎宫竹便会丧命,宫延第不在乎吗?还是他留有后招?

        他的眼神陡然一变,语声不容抗拒,“便是没有我的阻拦,改日殿下也会落到其他人手里,只要殿下拿出诚意,无论回皇宫还是去找你哥,我都能保你。”

      “我如何信任你?”

      “我们付家与王爷早已签订了盟约,如若公主不信,日后见到王爷一问便知。”付云剑朗声说着,手里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枚精美的玉牌,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傲然腾起于烈焰之中。“这玉牌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清楚,月前他亲手交给了我,用它作信物如何?”

       宫竹吃了一惊,想不到哥哥果真与付家联了手,口中却毫不在意的冷笑。“付公子欺我年幼无知?你若真心与我哥结盟,又何必亲赴玄州为难于我,还让你的手下对我痛下杀手!我若信你,只怕还见不到我哥就先被你灭了口!”

       付云剑立刻喝止了手下,笑道:“公主不必多心,我此番前来,只是想寻沂云珠为我母亲医治顽疾,二则是来助你兄妹二人脱困。你们的侍卫皆是陛下指派,其中又过了好几道手,今夜之变并非全为沂云珠,还因宫里的贵人想要你们的命,借力打力不失为一步好棋。”

       杨水言暗暗心惊,永王昏聩庸弱,应该不会狠到以自己胞妹为饵,这多半是姬千雅的计谋,而他受封怀州,与付家结为联盟,也定少不了姬千雅的出谋划策。

      此时付云剑要宫竹交出沂云珠,宫竹多半是无法交出的,因为姬千雅不可能让真正的沂云珠留在宫竹身上,否则一旦宫竹被擒,就会陷入杀人灭口的险地,没有一个人会傻到想引来四面八方的敌人。付云剑也毫不例外会选择最聪明的做法,杀人夺珠,然后把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宫竹并不傻,付云剑年少扬名,绝不仅是凭借他试剑阁少主的身份。可眼下形势比人强,她已经深陷重围,负隅顽抗对她也没有好处。

       付云剑一步步朝她逼近,试图进一步击溃她心里的防线,“公主可想明白了?我们是盟友,借珠一用又有何妨?”

       宫竹心神一凛,强烈的紧张与不安让她下意识连退几步。

       正在这时,巨大的响声突然爆出,东面天空放射出七道颜色各异的光束,耀目非凡,令人神迷。

      “少主,是七彩连环!”

在试剑阁,七彩连环不会轻易使用,此刻突然出现必定是遇上了不寻常的大事,付云剑回头望了眼已经被擒的宫竹,“我过去看看,把这两人带回去,等我回来再做处置!”说完便奔向了东面。

       锋利的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轮廓,剑光所致,黑衣人纷纷倒地。宫竹一时傻眼,望着突然出现的杨水言猛吞口水,连腿脚都开始发软了。

      如今看来当时在凤舞楼前,这人确实手下留情了,不然自己哪能活到如今?宫竹不禁暗悔,如今落到她手里,加上以前杨玄乙的死,自己肯定讨不了好。

      “先回去。”她望着信号发出的方向若有所思,宫竹搀着宿岚,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解释。杨水言出现的那么及时,十有八九看到了她故意使宿岚受伤之事。

       那付云剑来势汹汹,自己孤身一人不是对手,既然总得被人所擒,宫竹宁愿那个人是杨水言,这人虽与她哥哥有弑兄之仇,但那晚的刻意留情让宫竹发现杨水言并不滥杀,再说凭着千雅姐姐与此人的关系,来救自己估计也容易。

      “我嘱咐你不要轻易与人动手,遇事要先行回禀,纵然无暇分身也该传讯。你为何非要逞那一时之勇?”回到客栈之后,她避开宫竹,将宿岚一顿训斥。

      “我是想发讯号来着,可我俩一起逃时,烟火弹被宫竹不小心碰掉了,当时情况危急,我来不及捡。”

      “不小心?宿岚,你让我失望。”

      宿岚胸腔里的心脏猛地一跳,迅速将所有事回味了一遍,惊道:“今晚之事我对她有恩无仇,她为何不让我求援?”

      闻言她一声冷笑,眸中渐渐聚起锋芒,淡淡说起:“自然是因我哥之死,怕我迁怒于她。而你被耍弄竟不自知,今晚罚你在屋里跪着反省。你记着,宫竹颇具城府,日后要仔细提防。”

      说着便轻拂衣袖,冷冽的劲风随即纵起,灭去了桌前明亮的烛火,整个房间顿时安静无比,只剩下宿岚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借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宿岚看清了屋里的情形,除了她自己屋里已空无一人,看来大小姐又出去办事了。

      宫竹改装易容,趁着夜幕又溜出了客栈,掠起轻功直奔凤舞楼。杨水言悄然立于屋顶之上,稀疏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散着几分扑朔迷离的美感。

      看着宫竹离去,她浅叹了一声,随即纵身而下,沿着空旷冷清的街道一路前行,试图理清那不断翻涌的心事。忽闻琴声铮铮,悠扬轻快,令人心神怡然,她寻着琴音找去,不觉竟来到了河边。

      那抚琴之人感应到有人寻来,于是素手轻扬,卷起的纱缦便纷纷落下,恰到好处的遮掩了自己的容貌身形。

      杨水言微微一笑,扬声道:“姑娘年纪轻轻,但内力与琴技令人惊叹。”

      那人隔着纱缦回道,“过奖,常听家兄提起,凤舞楼的卿非姑娘琴艺绝顶,此番慕名而来可恨未能一见,一时兴起便在这水榭中演奏起来,阁下不要见怪……”

    水面忽然传来几丝响动,原来是几条鱼跃出了水面,纷纷抖落身上的水滴,转眼之间又扎入河底。琴声乍起,片片音刃刺透鱼腹,一道白绸迅速飘去,将那三条白鱼从河心卷至水榭。

      “长夜寂寥,不如我请你吃烤鱼如何?最近新学了几手厨艺,也不知用来烤鱼好不好吃。”那人将纱幔卷起,面上系着一段白色面纱,一改刚才的正经模样,举止间尽显少女的俏皮。

      “多谢付姑娘援手之恩。”

      “你不识得我的容貌,我又不曾表露身份,你怎知我姓付?”

     “在城西树林,有人以七彩连环将付公子引去了东面,七彩连环是试剑阁独门之用,且是一般的守阁弟子接触不到的。刚才听你说家兄,你显露的内力与付公子又完全同路,这才肯定了你的身份。”

     那人暗生钦佩,不禁爽朗的一笑,也不再加以掩饰,索性摘去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俏脸。

      “我叫付青青,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与付云剑素来不睦,所以当时的援手纯粹是个恶作剧,你不必放在心上。”

       口中说着,手里却不含糊,拿着一把匕首将鱼鳞剃了个干净,又将随身携带的调料仔仔细细的涂抹在鱼身,然后迅速引燃火堆架起烘烤。

      杨水言面色沉静的走进亭中,觉得这个付青青非常的与众不同,她看似直率的毫无心机,却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便饶有兴趣的问,“你这样与你哥做对,难道不怕你哥回去告状?”

      付青青满不在意的哼了两声,“我们都是偷跑出来的,他不敢。”

      “可他要是先拿你出气呢?”

      付青青支着下颌思索,半晌才不悦道,“我请你吃鱼,你不该为我排忧解难的么?再说我对你有救命之恩,现在也该是你回报的时候了。”

       杨水言愣了片刻,对她这神一般的逻辑甚是无语,“我又没有吃到你的鱼,为何要供你驱使?况且你才说那只是你的恶作剧,怎么现在又成救命之恩了?”

      付青青眨了眨眼,那墨玉般的眼珠仿佛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沦陷。 她忽然低下头去,口中阵阵有词,“恶作剧也是救了你们的命。不如这样,我们结拜作姐妹如何?”

      杨水言不禁好奇,因为直至此刻,两人才见了一面。“你不怕我接近你是心怀不轨吗?”

       付青青嘻嘻一笑,盯着架上略有焦色的烤鱼,眼神略显悲戚,“我那大哥心狠手辣,万一哪天我被他逼的没了退路,也能仗着义妹的身份来投奔你呀。”

  杨水言心中顿时如打翻了五味瓶,明明是一件沉重的事,付青青偏偏说得那么轻松,哥哥心怀叵测,父母又无法确实的依靠,只能试着信任像她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陌生人,这其中该有多么辛酸。

     “我随口一说,你别太当真。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这人就喜欢胡说八道。”付青青保持着一贯乐观的笑容,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潇洒脱俗的韵味。

     “我不会与你结义,但若有一天你真的走投无路,我绝不袖手旁观,也算不辜负你对我这个陌生人的信任。”

    “呀!鱼焦了!”付青青怔愣几秒,用力吸了吸鼻子,忽然低下了头翻动鱼架。

     “那可惜,这次吃不到你的鱼了。”杨水言惋惜的叹了口气,随即便转身远去。

     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付青青掩嘴轻笑,看也不看那焦黑的烤鱼,极有兴致的又奏了一首曲子,直至天明方才尽兴。

      “楼主要我走?”韩卿非望了一眼旁边的始作俑者宫竹,苍白的脸满浸冰霜。

      刘锦欢默然相对,在玄州城里,宫竹的一举一动其实已经代表了永王。现在宫竹前来要求赎人,以便能更接近七绝宫主完成刺杀任务,先不说成功的机率有几成,一旦答应了宫竹的要求,她便将逐渐失去对韩卿非的掌控,这不是一桩合算的买卖,但骑虎难下,她无从拒绝。

       “你总是要出去过自己的生活,王爷与公主一番美意,你万万不可辜负。”

      “也罢,卿非完成任务之后,定当回归。”韩卿非迟疑半晌,终究还是接受了这样的安排,躬身行礼道。

      宫竹不可思议的瞪着韩卿非,这个人是傻子吗?天下女子皆视青楼为洪水猛兽,无不竭力谋求脱身,可她明明就有脱身的机会,偏偏一心要往里跳。

     “凤舞楼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已经不必嘱咐你了。若你真能不忘我对你的恩情,就不要忘记你今天所说的话。”

     “请楼主放心,今日赎买姑娘只是做做样子,只要刺杀成功,定当归还。”宫竹忽然开口,面上堆满了清纯透彻的笑容,掩饰着自己不经意流露出的狡诈。

       她心里清楚,一旦韩卿非脱离了凤舞楼,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朝廷早就有了剿灭凤舞楼的打算,不久之后,凤舞楼所有的辉煌都将沦为人们饭后的谈资。

     “公主要带走倾非,总该有所付出。”

      “十万两不够?”对刘锦欢的贪婪宫竹深感厌恶,这世间总有人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见了棺材才落泪。

      “对凤舞楼来说,十万两确实少了。”刘锦欢不依不饶,玩弄着宫竹的耐心。“草民不敢向公主索要财物,只望能暂借沂云珠一用,三月后一定归还。”

      宫竹哪有不明白的,说的好听是借,其实就跟她替韩卿非赎身是一样的,嘴里说的好听,其实根本有去无回。

     “你不怕凤舞楼从此绝迹?”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刘锦欢看着她隐忍的模样,眼底闪动着轻蔑的笑意。江湖与朝堂向来两极而处,各不相干,她岂会真把这小丫头放在眼里?

       几经犹豫,宫竹摘下手腕上的血玉镯,以剑柄敲断了镯身,镯子里当即滚出一颗玄色宝珠,触手生温,非同凡品。

      韩卿非一旁沉默,于她而言身居何处归属于谁都并无差别,她终归还是她。凤舞楼困不住她,哪里还需要一纸凭书。

宫竹的付出毫无意义。

       她低头向刘锦欢辞行,然后便回到房间整理东西。这些年她替凤舞楼赚了不少钱,终日纵情享乐,如今要走了反倒变得清心寡欲,竟是一件财物也不取,只拿了一套换洗的衣物和一张琴。

      “用沂云珠来换取我的自由?”漆黑的街巷凉风习习,韩卿非裹紧了单薄的衣衫,跟着宫竹的步伐缓缓前行。

      “你是我的投名状,花再多钱都值得,何况一颗假的沂云珠。”

      韩卿非突然驻足,狠狠瞪着宫竹。

     “别生气,虽是假的沂云珠,但也价值连城,对得起你的身价。”嘴角噙着玩味的浅笑,宫竹头也不回道,“驿馆动乱,我需要杨水言的帮助才能平安抵怀州,但她与我有怨,所以用你讨个人情。”

     浓黑的夜影里月色半隐半现,宫竹渐渐收起脸上笑容,幽静的夜空下,那双明亮慧狭的眸底却浸淫着淡淡杀气,刘锦欢只不过一介风尘女子,偏偏对沂云珠起了妄念,真是不知死活!

      韩卿非幽叹一声,抱琴的双手越收越紧,长长的指甲刮在银色琴弦上,发出刺耳的杂音,听在心里更如乱麻一般。

     “你就这么肯定她会顾及我?”

      秀丽绝伦的脸庞浮出一丝苍白的笑容,她从来都看不懂杨水言,所以她更愿意相信别人眼里的杨水言的真实性。那么,杨水言,你真的会吗?

       宫竹沉默了片刻,无限思量从心底涌起。“我信任那个肯替我谋划一切的人,你也应该信任你的姐姐。”

       二人走到客栈时已近四更,发现杨水言竟然不在客栈,宫竹去瞧了宿岚,发现而宿岚竟一直跪在房中,心知是因自己的缘故,便以内力为宿岚疗伤。

      “你不欠我什么,大小姐罚我,自然有该罚的理由。”

      “虽如此说,我也不能什么也不做,等明日她见了我的礼物,自然会消气的。”

    “当心弄巧成拙。”宿岚冷哼道,半是劝慰半是威胁的提醒她。

      “她再怎么冷漠无情,不会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要吧。”

      “这又是姬千雅替你出的主意?她本就算不得杨家人,如今自甘堕落更加辱没了这三个字。大小姐认她,那是她的造化,不认她,那也无可厚非。”

宫竹满心惊愕,宿岚的话如冷雨一般浇了下来,便猛然撤了内力,斥责道:“你一个婢女,敢说这样诛心之语,杨水言真是驭下无方!”

      宿岚冷然笑笑,不再回应,望着门外笼罩的阴影,她的心情无比沉重。

      屋外韩卿非默默低下了头,清凉妖娆的眼眸深处波澜起伏,一股无所适从的苦涩在心里蔓延,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像是多了根刺,扎得她坐立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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