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她苏珏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一体双魂,从此,她再不孤单。
苏珏遵从心底的话,跟了上去,苏珏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前面的两人,不远不近,怕被发现,还特意用了隐匿术。饶是如此,也差点在这人山人海的地方被挤得迷失了目标,不过好在离那条河道较远,人也渐渐少了下来,苏珏也找到了方向跟了上去。
到了街道上,似乎是有所察觉,跟在苏温言旁边的黑衣人步履缓慢下来,转头间,苏珏反应过来,赶忙躲到一个摊子后面。这里并不是青石街,而是青石街隔壁的一条街道,苏珏并不知道叫什么,不过这里许是因着不是繁华地段,人并不是很多。
也因为黑衣人停住回头的缘故,苏珏纵然使了隐匿术但也害怕被发现,一直低着头,故而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样貌,深觉可惜。
她的隐匿术确实学的很好,但她并不敢保证那个黑衣人察觉不到。
黑衣人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但是他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但似乎并不是对着这种察觉不到的场景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厌世。
来来往往的人更少了,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指示一般匆匆消失不见,等到了目的地时,周围只剩三三两两的人了。不知何时,微微细雨随着风卷起,夹杂着一丝冰凉,落入苏珏的颈脖间,冷的她一哆嗦,抬头间“青修阁”三个大字已然席卷眼帘。
青修阁若要说来,不过是下界人兴起的文武笔墨之地,倒也是谈话的好场所。
苏珏进去前用焕颜术给自己换了一副容貌,进去之后苏温言和那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她也并不着急去找,而是打量着这个地方。
青修阁地处并非黄金地带,但里面的装修却是别具一格,进入之后是一个大厅堂,有一个戏台子,不过现在并没有人在那表演。戏台子的两边有着木阶梯,向上延伸至二楼呈环状,可将楼下一览无余。不过不知为何,现在这里并没有多少人。
而今这里寥寥无几的人,掌柜的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苏珏在二楼徘徊,看见了这些房间门外有的点着灯,有的却不曾点,仔细察觉才发现,原来若是里面有人,门外就会亮着灯,还布着结界,隔绝他人偷听的可能。人走灯灭,人来灯亮。
当她进入了一个无人的包厢后,门口的灯自动亮了起来,还不等苏珏有所反应,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了一个木偶人,木偶人手上端着盘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她的身旁。
苏珏刚想动手,却发现木偶人的背后贴着一张符纸。
这是……
苏珏愣在了那里,而木偶人却没有感情般走来走去,又是打扫卫生,又是端茶倒水,像极了小二。
原来是拟人符。
拟人符,顾名思义,可以将没有生命的东西赋予短暂的生命,使其做任何事。但迄今为止,画拟人符所需的灵力巨大,而且拟人符的使用时间很短,一般人非不得已,并不会选择用自己的灵力做这种没有任何作用的符纸。
没想到……
啧啧啧,果然啊,真舍得。
苏珏:“?”
她满心的疑惑,但脑海里却不再发声。
苏珏:“……”
烦躁!
对于身体里这个坏蛋,苏珏真的是无可奈何了,她自有意识起,身体里就住着这么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似乎对自己很熟悉,对自己身边的人也很熟悉。熟悉到,苏珏总以为自己被夺舍了,可偏偏身体的主导权还是在自己的手中。这个“陌生人”从不会逼迫自己,只是安静的呆在自己的身体里,安静的如同……她从未出现过。
后来有的时候,苏珏觉得,莫名的觉得这个人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于是她决定试着让这个人出来。后来,果真如自己所想,她出来后双瞳血红,泪痣妖冶,跟黑瞳剪水的她完全是反着来的。这个人妖孽如斯,出手狠辣,做事不拘小节,一身的邪魅慵懒气息,喜着红衣。于是,苏珏跟这个人约定,每天晚上让她出来,可是这个人却摇头拒绝了。
她还记得,那人第一次主导着身体,却仿佛对这个身体的每一个构造都异常的熟悉,那个人细指把玩着鬓角的一缕墨发,唇角勾起一抹妖艳的娇红,明明什么也没做,苏珏看着却是在心底里红了脸,暗骂了一声妖孽,那人只道是微微一笑,朱唇微张,明明是熟悉的自己的声音,可换成了自己当旁听者却是莫名的听着心动,她说:“若你需要,我便换,若不需……”
后面的话那个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两人都懂。后来,一旦遇到什么困难的事或者伤心的事,苏珏都是让那个人出来解决,只是解决的方式和熟练的手法不禁让苏珏怀疑这个人是自己。
渐渐的熟络了之后,苏珏总是喜欢对着身体里这个人发小脾气,而那个人总是无奈又纵容的骂自己小没良心的。
有时,苏珏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身体里的人是谁,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的神魂之强大,甚至比上界的那些老东西还要强大,可每当苏珏问起,那个人总是缄口不言。她曾以为那个人来自仙界,有次她的心里想的被那个人知道了,而那人只是嗤笑一声的说,仙界岂配。
再后来,苏珏也就打消了各种的猜测,反正那个人就在自己体内,她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妖精,你知道哥哥在哪吗?”苏珏眼神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在那忙碌的木偶人,“你说这青修阁有什么奇特之处吗?怎么没什么人呢?但是为什么那么多盏灯亮着呢?”
……
半晌,“苏珏”看着四周的环境,墨色的眸子渐渐变红,眼神变得冷然,但却异常的勾人,尤其是那眼角底下的泪痣,忽而闪着暗红光。
她神识向整个青修阁散去,终于在转角地界之处找到了苏温言的气息,还有一股熟悉而又陌生却令人怀念的气息。不等体内的人有所反应,这人急忙断了魂海内与苏珏的联系。
神识悄然进入结界,不动声色,令人无处察觉。
“好久不见。”
黑衣人手捧酒杯,站了起来,对着坐在对面的苏温言作了一揖,而后摘下了帽子。
神识愣在了那,一动不动,仿佛这声“好久不见”不是对着苏温言的,而是对着自己的。
“好久……不见……”“苏珏”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个没有实体的神识,想要过去抚摸那人的脸庞,却穿身而过,回头间,却见男子墨发被玉带高高束起,精致的脸庞垂下了几缕发丝,肌肤红里透白,鼻梁高挺精致,薄唇勾起一抹沐如春风的微笑,狭长而魅惑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里面淡紫色的瞳眸危险而邪气。
男子只感觉有一阵风吹过自己,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妥,语笑晏晏。
“我宁可跟你永不相见!”难得温文儒雅的苏温言也会有这般愤恨的态度的时候,红苏珏咂了咂舌。
幸亏及时跟那个小东西切断了联系,否则只怕是在那小东西眼底的形象尽毁吧,嗯……也不对,就那小东西将着苏温言神化的样子,估摸着只会当成神的愤怒吧。
“苏珏”这样想着,靠在柜子旁,也不着急去碰那个人了,而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双手交叉环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别说,这个黑衣人,“苏珏”认识,跟自己的缘分还不浅,只是最后……
这么想着,“苏珏”叹了口气,手伸向空中,像是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是我负你……
来生不见……
想此,“苏珏”冷哼了一声,什么来生不见,这人呐,还是别太早立下誓约,否则……容易打脸!
这么想着,“苏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嗯……不疼。
“话不能这么说,人生何处不相逢,”男子说话间带着笑意,手上把玩着酒杯,一张魅惑脸上得意洋洋,“当年你说永不不见,而今还不是我一个玉简,你就来接我了。”
“苏珏”听着,也有些疑惑,按理说就苏温言这个儒雅性子,纵然碰到再离去的难以置信的事情,表情也不会展现在脸上,怎么就这个男子三言两语,苏温言就恼火了呢?
“风鸢!”苏温言咬牙切齿,语气愤愤,儒雅随和的那般性子荡然无存,“你有本事把玉还给我再跟我说话!”
“苏珏”顿然醒悟,思绪回到了多年前,那大概是苏珏初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吧,她送给了苏温言一块上好的暖身玉,经由苏珏亲自打磨,虽然丑不拉几的,但却是苏珏的一份心意,而苏温言也收了下来,并且保证每天都戴在身上。就大概三年前吧,那块玉被苏温言从身上摘下来了,苏温言说是将它放盒子里好好保管了,为此,苏珏还叹息了好久。但究竟如何,只有“苏珏”知道——苏温言将玉弄丢了。而这玉弄丢了倒也不是故意的,而是在除魔间被魔气袭击意外掉落了。
至于怎么到这个黑衣人手中的,“苏珏”就不知道了,她本以为当年见到风鸢腰间的暖玉是被他偷了,后面才知道原来是除魔时掉了,只不过,她没想到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风鸢就拿到了这个暖玉。
“没本事~”风鸢的语气吊儿郎当的,颇有风流公子的意味,气的苏温言牙痒痒,只能狠狠的闷了一口酒,压住心底的怒火。
“此番你来,就是为了气我?还是就想讨杯酒喝?”苏温言的语气渐缓,说话也不那么冲了,毕竟他知道,这个狗东西对自己的妹妹垂涎已久,否则不会紧紧的藏着那块暖玉,只不过……苏温言瞥了眼风鸢的身体,无奈的叹了口气。
“都有。”风鸢将酒猛地一灌,灼烧的感觉在喉咙里清晰无比,呛得他咳了两声直出眼泪,本就多情的桃花眼染了一抹桃色,晶莹在眸中闪烁,含情脉脉更显妩媚。
“苏珏”想伸手过去帮忙拍一拍背,但是她忽然间想起自己现在不过是个魂体,刚伸出去半截的手又收了回来。
她看着苏温言急忙过去拍了两下风鸢的背,然后语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这样真的不行啊,真的还能熬得住吗?”
“能,”风鸢指腹擦过唇角的酒渍,满不在意,“我的身体,我能不清楚吗。”
见状,苏温言也不好说什么,这些年来,他能劝的都劝了,风鸢不听,苏温言还能怎么办,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出卖自己妹妹的美色,“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不死心眼不行啊,”风鸢染了桃红色的眼角一挑,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毕竟追了两辈子了,舍不得啊。
风鸢的执着,苏温言看在眼里,他不懂,这风鸢怎么就对他妹妹一见钟情了,他记得那年苏珏偷偷跟着自己出来的时候,风鸢也不过是看到了自家妹妹的一个后脑勺而已,难道现在,还有对后脑勺钟情的人?搞不懂。
“说罢,你来锦城目的何在。”苏温言也不再拐弯抹角了,他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风鸢看。见罢,风鸢又是一笑,不过这一笑有点自嘲的意味,也不知是对谁的。
“还真是,”风鸢大概是被戳穿了,有些不大好意思,薄脸上渐渐爬上了一抹晕色,无奈又自嘲,“什么都瞒不过你。”
“梧州事变了,原本以为是病疫,没想到却是魔物在搞鬼,”说着,风鸢还罢了罢手,表示无可奈何,“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梧州,而今梧州被灭,正合我意,但当我发现,是魔物而非病疫时,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果然,经过我半月的调查,发现这魔物是存活了近千年的魔物更是四大尸祖之一——后卿。”
将臣,后卿,赢勾,旱魃,乃四大千年尸祖,无魂无魄,不死不灭,有着所谓的长生不老的“秘诀”。据说这些尸祖长相极其恐怖,手段出神入化,所过之地寸草不生,尸祖为虐,如惔如焚,恐怖至极。
“所以要我帮忙?”
苏温言乜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风鸢,风鸢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了嫌弃和无奈。
风鸢:“……”
就很气!
“你也不见得能帮多少忙……”苏温言用眼神嫌弃风鸢,风鸢用语气嫌弃苏温言,“我是想要你想个办法。以苏家的名义发送邀请,跟上界众宗门一起去商讨该如何办。”
“下界一片混乱,上界祥和安稳,真真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