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珏的头突然痛了起来,目光开始涣散,目之所及皆有些重影。
“靠!”
她忍不住咒骂:“小东西!至于吗!”
就在这时,妖魔似乎因为苏珏的无视而愤怒,如风箭似的向她袭来。
苏珏的脑袋刚停止了头痛,就见一个红影向自己冲了过来,赶忙飞身上了屋檐,还没等她缓过来看清,那妖魔又瞬间不见踪影,为了防止妖魔再次向自己冲过来,她赶忙给自己下了个屏息咒,又在自己的身上粘上了一张隐身符。
虽说曾经经历过了一次这样的事情,但是时隔太久,操作起来多少有些记不太清了。
做完这些,苏珏才轻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这妖魔的性子怎么跟你一样?这么耐不住?”
苏珏不是没想过直接跟这个妖魔开打,但是在来到锦城的时候,苏温言说过要从根源上解决妖魔的问题。而且若是让自己身体里这只表面上乖巧实际上黑心的小东西意识到了自己有这个念头,那指不定闹腾的不死不休,哪里还会管苏温言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话。
这个表面上看起来很乖,实际心跟自己一样黑的小东西,跟自己曾经一模一样,怎么说怎么劝都没用,一旦确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她自己……
也不欲改变这个界面的故事,只能任其发展了……
“红嫁衣,泪汪汪……一生忧伤痛别离,落花间,花朝露,黄花树下昔日断,相思尽染何处寻……”
苏珏的耳边又回响起方才的童谣,说吓人不吓人,说恐怖却又不恐怖。
她的心里还是有些幽怨的,明明以她的能力,不用十招,必然能擒住这半妖半魔的恶心玩意,结果还要等,等身体里这个小东西玩够了,等查出真相的那一天,真的是郁闷,烦躁!
可是她一想到当年的自己面对这样的半妖半魔的东西差点闯出大祸,而今这个小东西虽然有自己的指点不至于犯当年自己的那种错误,这些烦躁和郁闷也就通通不见了。
没办法,到底是自己。
不等不行啊,她属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那种,可自己身体里的那一小只,指不定想做妖不让自己这么顺利呢!毕竟这小废物视那人为神祇,就跟当年的自己一模一样。
何如?
只能惯着她了。
许久,断断续续的童谣终于在苏珏略带幽怨却又无奈的心情下,在黎明的前一刻消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记牢了?”苏珏说着,也不等脑海中响起声音,转身离开了裴家院落。
她知道那个小东西跟自己的曾经一模一样,过目不忘只一遍,就能记住。
回到兴安客栈,苏珏立马脱了一身的红衣放进了自己的灵芥中,转而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服换了起来。
但她没有穿流仙裙,而是恶趣味的拿了一件抹胸的天青色衣服。
从衣屏后出来,苏珏黑色的眸子有些慵懒,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面上端着的,却是那种风轻云淡的神情,看着桌上的纸笔,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万分嫌弃,却又无可奈何。
无奈,左右终归都是自己。
想此,苏珏轻叹了口气,执笔,点墨,落纸,一笔一划的写出方才听到的童谣:
“非衣冢,妖魔诉,一片繁荣皆芳草,遍地都是木头人,一三五,五六七,风刮雨去来年回,五剑归魂皆离去。”
“红嫁衣,泪汪汪,贪杯寻欢祸源起,一生忧伤痛别离,落花间,花朝露,黄花树下昔日断,相思尽染何处寻……”
听的够全啊,记忆力这么好。
苏珏屏蔽了脑海中的声音,低头看着桌上的纸笔,口中不觉哼了出来:“非衣冢,妖魔诉……”
还不等苏珏唱完,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小珏,你醒了没?”
苏珏不吭声,默默的把桌子上的纸放到了床头,然后才去开门。
“哥,怎么了嘛?”
苏珏开门,看着眼前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苏温言的长相并不差,甚至可以算得上精致,一袭白衣宛如披着月光,不论对着谁,唇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可唯有到了苏珏面前,那抹笑容才会深入眼底,不再是挂着的那种,而是真心的满心的欢喜。
他周身的气质也是出奇的温和,正如他的名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对于苏珏来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便是对他最好的形容。
他总是喜欢穿着素白色的衣裳,性子虽说温和,但却带着几丝疏离,唯有在苏珏面前,这份疏离才会消失。
腰间的墨绿色玉佩琼琚,怀瑾握瑜,他不像别的人一般手拿灵剑,佩戴的是自己制作的一把墨色的扇子,举手投足间一股风雅的气质流露,这是一股混天然的气质,无人可以模仿,倒也让人痴迷。
苏珏暗暗庆幸自己尽快回来了,不然要是真的被苏温言知道自己不在房内,估摸着下次就不会带自己出来了。
可是又觉苏温言这身装扮哪里不对,再看白衣翩翩温润如玉,也没有哪里不对,于是便不再细想。
“裴家的阵法想必你已然了解,这次也不单单只是魔在作祟,想来其中还混杂着妖物,”说到这,苏温言停顿了一下,用余光留意着面前微笑的女孩,像是怕她会误会,赶忙继续补充,“咱们苏家,对妖物一知半解,怕是无能为力,所以这次咱们可能得找上官少主。但是为兄保证一定尽快解决,不留你一个人在客栈里面孤零零的。”
苏珏点头,面带微笑,心下却是有些崩裂。大可不必,真的!她真的觉得自家哥哥可以把自己一个人扔在客栈里面,不要管自己,这样自己想干什么都可以放开手脚来干,还不等她多想,她的脑海中便响起来声音。
小废物,你看我猜对了吧,让我昨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多好,你偏要磨磨唧唧的。
苏珏默默的在心底对说这句话的魂魄翻了个白眼,而后十分认真的对苏温言道:“好。”
“你也不用害怕孤单,早些时候我便说过,上官少主其实很好相处的……她应该可能会跟你有共同的话语的……”说着,苏温言看向了女孩精致的脸庞,语气不太确定,脸色有些僵硬,他似乎忘了,上官少主好像是个色胚……
这么想着,他也有些考虑,到底要不要跟上官奈月合作,如果合作的话,他妹妹可能有些“危险”,他不想牺牲自家妹妹的色相。
苏温言最后还是找了上官奈月,但是为了防止这个色胚带坏了自家妹妹,他决定跟上官奈月约法三章:在锦城除妖魔间,第一,不准调戏苏珏,第二,不许带坏苏珏,第三,离苏珏和他远一点,当然如果是探讨妖魔问题除外!
“苏温言,你这样公平吗?”上官奈月红衣配白剑,好看的脸上满是怒意,“是你求我!你要搞清楚,不是我求你!”
“捉妖是你上官家的职责,这是其一,其次,如果你不答应,大不了我联系你们上官家家主,”苏温言皱眉,脸色瞬间冰冷,说话的声音带着磁性却又那么的不近人情,像是重力的吸引,引得上官奈月每时每刻都想他靠近却又从不让她靠近,因为上官奈月知道,对苏珏那般温柔的苏温言,并不属于自己,“而且,我相信,这对你来说也并没有什么。”
“你……!!!够狠!!!”
说到底上官奈月也不是非苏温言不可,只是她放不下自己身上的那股傲气。曾经,在跟苏温言合作捉妖时,她就被苏温言的周身气质所吸引,情不自禁想要靠近,奈何苏温言就跟石头一样冰冷冷的,没有半分感情可言。这样的人看似多情,实则最是无情。
就像苏家众人对苏温言的评价,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很让人舒适的感觉,却从不近人情,若即若离的样子带着疏远的意味。就是他自己的父母,也少有交涉,可他对自己的妹妹却不曾有半点疏离。
上官奈月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竟然有妹控的潜质!!!想不到啊!!!
但有的时候,上官奈月还是羡慕苏珏的,羡慕他有这样一个哥哥,羡慕她不必因为权力而深陷囹圄,羡慕她能够永远有着这样一份天真的性子。
苏珏是上官奈月心中想成为的样子的照写,可是上官奈月没能活成这个样子,也无缘活成这个样子。
在上官家,说的好听她是少主,但上官家主流连花丛间,四处留情,明面上上官家的孩子就她一个,可背地里,却有着数不完的外妾庶子女,她的身份,也随时有可能被换下来。说到底,她不过是空有名号而无实权。她一个人在族里面,连个真心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以至于被安排出来除妖时,她能不回去就不回去,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行!我答应了!”上官奈月咬牙切齿,暗搓搓的想,等到出了锦城,他苏温言不在苏珏身边了,她一定要在苏珏的脸上摸个够。她不相信苏温言能够一天十二个时辰呆在苏珏身边。
约定好后,两人签了协议,协议在上官奈月签好后自动化为金光,消失在了天际,代表着协议生成。
“你倒也是当真疼惜你妹妹!”上官奈月意味不明的说了这话后,眼神晦暗,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温言不及细想,就收到了来自一个熟悉之人的玉简:“我来锦城了,青修阁,来接我。”
说罢,不等苏温言拒绝,玉简暗了下去,任凭苏温言怎么叫都没用。
苏温言揉了揉眉心,将玉简放入灵芥之中,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边苏珏在苏温言离去后转身倒在了床上,等她迷迷糊糊醒来时,最后一丝残阳从她的脸上划过,与海平面交接,消失在了陆地上。
“傍晚了吗?”
一觉醒来,苏珏的衣裳除了压在床上的那一片,其他的均无褶皱,可见其睡相多好。
苏珏施了个净身咒,待精神看起来不那么疲惫,方才出了房门。
客栈内,熙熙攘攘的声音吵得刚出房门的苏珏还未完全清醒的脑子再一次头昏脑胀。苏珏站在二楼张望,人声鼎沸之间,依稀可听的见“花朝节”“鸳鸯”“终成眷属”“共白首”之类的字眼。
苏珏不明所以,在找不到自己的哥哥和那位上官少主之后,懒得使咒,直接戴上帷帽下了楼。
她的装扮并不是很引人注意,一方面众人见多了这种神神秘秘的人,另一方面又因为今晚花朝节的来临而兴奋。
“掌柜的,”苏珏敲了两下柜台,并未将白纱掀起,但目光却张望着四周,不知在找什么人,“今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大事倒是没有,”掌柜盘弄着算盘,对苏珏这般司空见惯,对于自己要说的事,过来人般无奈的笑了笑,“就花朝节……”
从掌柜的话里行间,苏珏弄懂了,原来是这锦城一年一度的“花朝节”来了。
这“花朝节”,又称上巳节,这一天,佳人才子们相约出游,若是两两有意,他们便互赠鲜花或是定情之物,等待着接下来的喜事。
反正苏珏的理解大抵就是这样,不过,她搞不懂,情爱之事虚无缥缈,赠物又能表达什么?
花有败时,物有碎时,情爱飘渺,何谈白首?
她搞不懂,也懒得搞懂。
不过,既然有节日,那外头必然有趣,找不到自己哥哥,她也乐得自己一人逍遥。
青石街不同于往日的那种叫唤,不知何时,早已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之间,苏珏紧紧的护好了自己的荷包,她可不想再发生先前那般荷包被偷流落街头的样子,如今想来,当时可谓凄惨。
“糖葫芦,香香甜甜的糖葫芦!”
“画糖人,糖人嘞,两文钱一个~”
“……”
一声的叫喊盖过一声,这些小贩似乎是在比谁的叫唤声大,嗓子里就跟装了个大喇叭似的,恨不能让路过的人都过他的摊子上瞧一瞧看一看。在这熙来攘往之间,苏珏手拿糖葫芦,挤过人群来到了一座桥上,听路过的人说,这是宥卿桥,谐音有情。据说若心有所倾,桥的另一边会出现自己的命定之人。
对此,苏珏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但当她站在桥中央时,不知何时,桥上的人莫名少了一半,她吃着糖葫芦,砸吧了下嘴巴,舔了舔朱唇。
嗯……还不如她在婳溏镇吃的甜,这个有点酸……
思此,苏珏将剩下的糖葫芦拿在手间,却没再动一口。
要不扔了?可是,会不会太浪费了?那该怎么解决?
还不等她想到怎么解决,她看到了自己的兄长从桥的那一头缓缓而过。
“哥哥!”
许是因为这来来往往的人,源源不断的吵闹声,苏温言并没有听见,而是直径走过,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
“我都说了,你不必如此!”
苏温言话语间有些不耐烦,似乎是对着他身边的人的,那是苏珏从没有看到过的表情……
苏珏看着苏温言离去的背影,在刚刚苏温言路过桥边时,大抵是因为站位原因,苏珏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哥哥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人。直到苏温言过了桥,苏珏才注意到那个人,不过并没有看到正脸,只是触及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背影。
糖葫芦不知何时从苏珏手上被挤掉了,掉在地上,苏珏再回头寻找时,已是一地的残渣。
坏……坏了。
苏珏愣在了原地,人山人海间路过的百姓挨肩擦背,鼎沸的声音不断,四周是不断的叫唤声,明明热闹的气氛,苏珏却莫名的感觉寒冷,如同行尸走肉般,抬头间竟有一丝迷茫,是那种不知身处何方的迷茫,像极了当年。朦胧间,心底响起了声音。
跟上去!跟上去!
心底的声音如同救赎,撕开了黑暗的一道口子,将光芒照耀进来,此时的她才发觉,原来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