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殿内的烛火换了一茬又一茬,窗外的夜幕翻起鱼肚白,秋月也没见卓钰出现。
新的一天即将结,她仍端坐窗前傻傻地等,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忽然间,清风拂过,她的身旁多了一个影子——卓钰的影子。
“给,师父的玉佩。”卓钰将一块环形玉佩递到她面前,“可解结界。”
“多谢!”秋月接过玉佩欲向她行礼,却忙被卓钰阻止,“行礼便不必了,快些去吧。”
秋月感激道:“若有机会,师姐之恩秋月必涌泉相报!”话毕,匆匆离去。
“还好我反应快,不然计划被破坏不说还得挨几道天雷。”卓钰冷眼看着握在手中的玉佩,竟与方才给秋月的玉环是一组!“我的好师妹,我看你是没有机会了,那便用你的前途来报我吧。”
……
秋月扮作男相来到人间,打听后才知:在将军府东窗事发后,一位姑娘在三年之后找到证据,还了秋家一个公道。不过那时秋家已满门抄斩,再无直系后人。百姓为其祭奠便在原来的将军府址上建了一座将军庙。这十年来,每逢祭日香火不断。
秋月去了那个将军庙,在那儿上了香,拜了那个陶土塑的秋凛。正当迈出门的那一步,她似忽听见了台上之人唤道:“秋月。”模糊的视线中,她似乎又看见了那张粗糙的脸上洋溢着的熟悉的笑容。
“你说什么?!玲珑……玲珑她……”秋月脑中一片空白,身体不由地向后退了两步,晃落了眼角的泪珠,“不会的,你骗我是不是!”
那少女没有回答她,问道:“这位姐姐可是姓秋?”
“你怎么知道?”
“师父,她来了……可您终究是没能等到她。”那少女不知在想什么,面露哀伤,对秋月道,“师父离世前曾嘱托过,说之后定会有一位姓秋的人家寻来,还留下了一样东西,她说让其在墓旁打开。”
说着,将一个细小的紫檀木盒递给了秋月。秋月接过盒子,按照少女所说的方向,找到了玲珑的墓。
让她惊讶的是,墓旁竟长着一棵的相思树。此刻正值人间初春,细长的枝条上抽出鹅黄的幼芽,缀着晨露,在阳光下闪烁着光。
是了,十年前她们一同去了寺庙,她曾为玲珑求了一个平安符,里面偷偷塞了一串红豆。
不想,春风十里渡,相思竟成荫。
秋月颤动着手指,打开了那个檀木盒:“红豆……骰子。”
她的心似被无数根无形的弦绷紧,绞伤,流血。
“师父在翻完秋家的冤案后便在此建了梨园,还搭了望月台。无论春秋,无论炎寒,她总会在月圆之际望月唱戏。”
“她不是怕冷吗,为何会这般做?你们这些徒弟不曾劝吗?!”
“我们一众弟子最初是不知情的,却也曾惊动师祖闭门劝过。听师祖说,她在一个寒冬腊月的天里在雪地里捡到了奄奄一息的师父,自那时起师父一进冬月便手脚发凉……师父也是这般没能熬过上个隆冬的……我曾多次多次问师父,为何一直盯着圆月看,可她每次都是笑而不语。虽然她不说,可我看出来了,她那笑里,透着戚楚,含着无奈……在师父生前,她曾望着一轮缺月道,‘我啊,在望着一位住在月宫里的人。我有感应,她啊,也在看着我。’可至今,我也没明白师父的遗意。”
……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秋月的脸颊划过温热的液体,泪水如断线的珠儿一般,“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知的。怎会不知?怎能不知?”
怎奈,终是天人别,寒冬再无春。
“秋月!”身后传来一声威喝,伴着一阵脚步声逼近。
“你好大的胆子!对外声称闭关,却不想竟是为偷溜下凡!”为首的神官喝道。
“就她这般,简直罔为碧华上神的弟子。还是卓钰上仙及时通报,为你求情从轻发落。”“即便你如今位列上神之位,藐视天规,也绝不姑息!”“就是就是!”
“卓钰……”秋月看着立于众神间得意的卓钰,自讽的笑了。
“且慢!”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喝来,“我看谁敢动她!”
“碧华?!”“是碧华上神!”“碧华上神,难道你要包庇她不成?”
碧华挡在了秋月的身前,“秋月是本尊的徒儿,对外闭关也是我宣称的,于情于理,都是碧华没能管教好徒弟,要罚应先罚碧华。”
秋月/卓钰:“师父!”
碧华:“住嘴!”
为首的神官:“碧华,你当真要如此做吗?”
碧华:“是……”
“不是!”秋月从碧华的身后走出,“扑通”一声跪在了那位神官前,“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在我,与我师父无关,与太阴宫无关!”
碧华:“秋月!”
“师父……”秋月回眸,“您不是曾教道我,‘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吗?”
“秋月私自下凡,藐视天规,自请驻守燕山一带,永世不得重回九重天!”
……
“玲珑。”风雪染白了秋月的青丝,她望着京城的方向——那儿有故乡,有家人,是她心心念念的姑娘。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不负此生,短载与君逢;不负雪月,此情长相守!”